陸奉長臂一掀翻,兩人頓時上下翻轉,江婉閉上眼睛,烏黑的睫簌簌抖,卻遲遲不見他靜。
“安置吧。”
過了一會兒,陸奉暗啞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江婉睜開眼睛,見陸奉已經睡了。
盯著他鋒利的下頜,看得眼睛都酸了,緩緩闔上眼眸。
一夜無夢。
次日,翠珠照舊端著熬的黑乎乎藥奉上,與之前不同的是,旁邊放著一盒松子糖,四四方方的糖塊下墊著糯米紙,上面涂著金黃的蜂,甜味兒直沖鼻尖。
翠珠喜氣洋洋道:“這是大爺特意吩咐送過來的,說是夫人吃。”
江婉看了半天,說道:“我不吃糖。”
吃糖的是江婉雪。也是后來才想明白的,他一個男子,怎麼會隨帶一包甜到齁的糖?原來是差錯,搶了嫡姐的東西。
翠珠一愣,也想伺候江婉這麼久,很見吃甜食,倒是大公子吃,錦院的糕點全進了大公子的肚子。
也不敢說主君的不是,問道:“那奴婢把這盒糖分給姐妹們?”
江婉待下人寬仁且大方,經常賞東西給丫鬟們,翠珠這個提議并不冒犯。誰料江婉一反常態,含糊道:“放著吧。”
“今日回侯府,你去準備一下。”
出門一趟除了丫鬟,還得帶不護衛。侯府是娘家,禮不可,翠珠接了差事連忙下去準備。江婉獨自用過早膳,拿起那碗涼了的湯藥,再次潑進窗邊的蘭草里。
第6章 讓欺侮過的人付出代價……
陸國公府坐落在離皇宮較近的定康胡同,寧安侯府在京城西側的盛街,驅車得半個時辰。江婉盯著陸淮翊用過早膳后,帶著兩個丫頭,抬禮的八個小廝,還有馬車外面一眾穿重甲的帶刀侍衛,浩浩前往寧安侯府。
來得匆忙,沒有提前遞帖子,侯府門房忙上忙下才把這些禮品貨安置好。按規矩,應當先去拜訪侯夫人秦氏,之前回侯府向來如此。秦氏有一個為王妃的親閨,姿態擺得高高的,在江婉面前端足“嫡母”的架子,今天卻稱病沒有面。
這正好隧了江婉的意,和秦氏相看兩厭,秦氏既想在面前擺嫡母的譜兒,又礙于陸奉的兇名不敢真拿怎樣;不想見秦氏那張刻薄的老臉,又不能不顧念在侯府的姨娘。秦氏今天這“病”來的真好,江婉如是想,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這笑意在踏麗姨娘的房間后,瞬間消失不見。
屋里放著火盆,進屋迎面撲來一暖意。繞過繡有四季山水的云母屏風,江婉見到了自己的生母,閉眼臥躺在床榻上,臉蒼白,呼吸弱的像是沒有。
“娘!”
連忙走上前,握住的手,驚慌道:“您又犯病了?我府醫過來瞧瞧。”
“咳——別忙,不礙事。”
麗姨娘顯然沒想到江婉這時候過來,一睜眼驚喜加,江婉扶著坐起來,喂喝了一盞參茶,麗姨娘蒼白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紅潤。
江婉又驚又怒,著怒火道:“娘,可是有不長眼人的怠慢您?您是不是委屈了?只管告訴兒,我打殺了們——”
“哎呦,六姑娘如今好威風,讓姨娘害怕吶。”
麗姨娘打趣笑道。很,冰玉骨,眉如遠黛,即使歲月和病痛也不曾損減的半分容,反而有種沉淀的溫韻味。
當年紅遍京師的麗質姑娘,無數達顯貴是的下臣。這副麗的皮囊讓了大半輩子的磋磨,紅薄命,從不認為子麗是件好事,但此時見到唯一的兒,的臉頰,笑道:
“你白,髻上的金步搖很襯你。我把你生的國天香,可不許喊打喊殺,那樣就不了。”
江婉悶悶道:“娘,我只想你好好的。”
“只要六姑娘好,姨娘就好。”
麗姨娘聲音溫如水,懂規矩知分寸,即使私下里也只是自稱“姨娘”。江婉卻不同,朝東院那邊揚起下,輕聲道:“娘,如今形勢顛倒,那邊……不足為懼。”
東院,是侯夫人秦氏的地盤兒,今日回門,秦氏稱病不出,足以說明一切。
江婉道:“娘,我想稟明父親,把您抬平妻。有了名分,您再也不用怕那惡婦了。”
“慎言!”麗姨娘正道:“六姑娘,你要一聲‘母親’。”
“我只有一個娘,才不要認賊作母!”
在麗姨娘面前,江婉不用偽裝,盡顯小兒的任態。恨恨道:“當年對我們母所做的一切,我讓百倍償還。我恨!恨一輩子。”
江婉恨秦氏,恨拋下們母的寧安侯,更恨當年的弱小的自己。
在剛記事的時候,寧安侯對們母很好,娘是他最寵的姬妾,父親每日回來都會抱,給帶小團扇、絨球之類的玩意兒,下人從不敢苛待們。東院的大夫人很兇,父親便免了們母的請安,呆在一方小天地里,像世外桃源。
儒雅的父親,麗的母親,優渥的日子,在江婉五歲之前,像一個真正的千金閨秀,盡父母疼。后來……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忽然厭棄了母親,他逐漸不來這個院子,下人看人下菜碟,給的飯菜越來越嗖,冬天的炭也沒了,母兩人凍得手腳生瘡,失口了姨娘一聲“娘”,臉被竹板手套打的高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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