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翊規規矩矩行了個禮,他穿著江婉親手給他做的冬,竹青的綾羅為面,狐裘為里,領袖口綴著蓬松的兔,看著就暖和。
江婉做的時候總怕寒風吹傷病弱的兒子,做的格外厚實,卻在陸淮翊單薄的小板兒上顯得有些臃腫,彎腰都費勁。
“哪兒那麼多禮,快來讓母親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陸淮翊依言走上前,因為常年不見太的緣故,他極白,卻不似其母珠膏那種瑩潤的白,而是一種病態的冷白,小臉尖尖的,一雙烏黑的眼眸定定著母親,俊秀又乖巧。
江婉心疼得不得了,淮翊的袖口沾了點墨水,顯然是正在練著字被過來,不忍心對他說重話,溫言道:“小廚房做了你吃的餛飩,用完再去書房。”
說著,拿湯勺舀起個圓滾滾的小餛飩抵在小兒前,陸淮翊的臉上泛起一薄紅,別扭道:“母親,我自己來。”
他都五歲了,怎麼還能如小兒一般讓母親喂飯。
江婉也不勉強,只要他好生把這碗牛餛飩吃了就行,誰知陸淮翊剛咬一口,俊秀的小眉當即皺了起來。
“母親,是葷的。”
“嗯?葷的怎麼了,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
陸淮翊道:“方才聽金桃姑姑說,要給曾祖母過壽,自今日起闔府茹素,以表孝心。”
江婉:“……”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江婉角的笑凝滯片刻,聲道:“話雖如此,可你還小,子又弱,你對祖母的心意老人家都知道,不在區區一碗餛飩上。”
陸淮翊卻搖搖頭,一臉正,“母親此言差矣。以小見大,兒子若連口腹之都不能忍,又何談孝心?況且如今是母親管家,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兒子了母親的偏袒,又將置母親于何地?”
“……”
江婉一陣頭痛,當下不奉行子無才便是德那一套,面一點的人家自小便教導兒識文斷字。比如的嫡姐江婉雪,憑借“京中第一才”的名聲,從二等侯府生生嫁到了皇家為正妻。可惜沒有江婉雪那樣的資源,們庶只有一個落第秀才當老師,后來那秀才三年不中,收拾行囊回老家,便再也沒讀過書了。
最煩這些之乎者也的彎彎繞繞,偏生親兒子張口閉口一句“古人云”,把噎得不上不下。但凡反駁一句,陸淮翊便會睜著烏黑的大眼睛問道:“母親,難道先賢圣人說的不對麼?”
哪里敢開腔!
江婉深深呼出一口氣,強笑道:“那母親讓們做一碗素的,你吃過再走。”
陸淮翊看了看天,面上有些為難,道:“母親,父親說每日要練二十張大字,今日的課業尚未完,兒子等不及。”
“下午再寫,也無妨。”
“不可以。”
陸淮翊一板一眼道:“下午要溫書,夫子會檢查的,兒子不想讓夫子失。”
江婉無奈,“那明日再寫!我的乖乖,不吃飽怎麼有力氣寫字呢?”
“母親,不行。”陸淮翊再次搖頭,“今日寫今日的字,明日有明日的字,不能把今日之事推到明日,古人云‘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行了行了,別云了,母親頭痛。”
江婉側做頭疼狀,陸淮翊連忙湊上來,小小的手掌輕的額頭,關切道:“給您呼呼,不痛哦。”
江婉:“……”
最后還是把陸淮翊放走了,生怕耽誤他寫字溫書的時間。江婉自詡非良善,陸奉更不必說,萬萬沒想到歹竹能出好筍,兒子竟是個遵循圣訓的實心眼兒,莫非陸家祖墳冒青煙了?
淮翊正直良善,這本是好事,可不想他變個只知道之乎者也、不識庶務的書呆子!江婉想了想,決定今晚去祠堂上三炷香。
金桃看出主母心不好,稟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奴婢已經把飯食送到前院,另多加了兩張牛餅,一碗羊,您勿憂心。”
江婉“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忽而對金桃道:“昨日崔夫人送來那個廚娘怎麼樣了?”
“帶來見我。”
語氣驟然凌厲。
第4章 有人算計
馬春蘭沒想到再次見江婉是這個場景。
在柴房被關了一天一夜,一天滴水未進,蓬頭垢面,臉青白得像惡鬼。想馬春蘭世代祖傳的手藝,做出的糕點松可口,甜而不膩,整個京城找不出幾個比手藝更好的廚娘。是良民而非賤籍,不管在哪個主子家都過的舒舒服服,比不寵的庶出小姐還得臉。
即使眼前這位指揮使夫人,當年也得低頭一聲“馬姑姑”。
五年前死里逃生撿回一條命,又經歷過尚書府的鞭子和一天一夜的關押,馬春蘭如今什麼傲氣都沒了,甚至不敢
抬頭看上方的江婉,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求饒。
嗚嗚咽咽,吵得江婉頭痛。
放下手中的《刑律》,淡道:“竊人財者,十貫以,笞刑十;逾十貫笞刑三十,徙一年;逾百貫笞刑五十,徙三年,加役流。”
“狀至惡,禍甚巨者,當極刑,以正剛紀。”
江婉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把“極刑”咬得極為清楚,馬春蘭碩的軀明顯瑟了一下,頓時止住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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