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日赴宴,酈嫵帶了兩個人。一個是大丫鬟琉璃,一個則是近侍衛離。
離就是酈嫵爹從萬絕谷重金請來的絕頂高手。
雖然是個才十二三歲的小年,雖然酈嫵還未曾見過他一手。
但年冷冰冰緘默不言的樣子,確實有點不顯山水江湖高手的覺,且他的輕功夫酈嫵也是見過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自兩年前酈嫵離家出走,以及差點被蕭訣擄走等等這些接連發生的事之後,如今每每酈嫵出門,家人要求必須帶上離。
只不過今日因著這是侯夫人謝雲蘭的生辰宴,年冰冷執劍隨在側終究不妥,所以到了永定侯府後,酈嫵便讓離自己找個無人的地方待著。
離輕功了得,一個縱就躍上屋頂,幾個騰挪間便不見了蹤影。
酈嫵則帶著琉璃在蘭園宴客花廳裏坐下,擡眼間便看到了已落座的林婉與唐燕如。
二人比酈嫵早到,知道的消息也多了一些。
“子瑜哥哥不來了?”酈嫵聽了唐燕如的話,本來充盈亮,滿是期待的眼神,頓時就暗淡了。
太子殿下來不來,只是順便好奇一下。而容謹來不來,才是最在意的。
“是啊,聽說容世子因其夫人子不適,只能致歉不來,在府中陪夫人看醫養病。”林婉說道。
酈嫵頓時沮喪極了。
滿心郁悶地坐在那裏,百無聊賴,周圍的人卻全都在暗暗打量。
畢竟“第一人”之稱不是虛的,酈大小姐到哪裏都備矚目。
尤其是聽聞最近太子選妃,酈嫵未曾婚配,自然會參選。所以今日衆人對的關注更多,其中尤以謝雲蘭的嫡妹——謝府二小姐謝雲棠,落在酈嫵上的視線最久。
坐在謝雲棠右首的蘇珍珍見謝雲棠一直盯著酈嫵那邊看,張口便道:“聽說宮裏的畫師昨日也去了安國公府。”
坐在謝雲棠左首的孫玉華見謝雲棠臉不是太好看,瞥了一眼酈嫵那邊,連忙道:“就算也去參選又能如何?太子殿下風霽月,端方沉穩,才不會看上這種妖裏妖氣的子。”
太子可是未來儲君,大家都知曉他心儀的是謝雲蘭那樣雍容端莊的子。當然,這句話孫玉華在謝雲棠面前沒敢說,即使謝雲蘭是謝雲棠的嫡親姐姐。
蘇珍珍意識到自己提了令謝雲棠不開心的事,連忙找補。知道謝雲棠最關心什麽,笑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是否會來?”
聞言,謝雲棠果然擡首朝園口方向去。
一早起來心梳洗打扮,穿上最滿意的新制,戴了最時興的首飾,早早地來到姐姐姐夫府中,翹首企盼,殷殷遙。
可惜,太子殿下沒來。
蕭衍雖然自己未到,但派了他的近宦李遙送來了生辰賀禮——東海國進貢的珊瑚樹。
李遙讓底下小太監掀開蓋在珊瑚樹上的絹布,展了這禮,衆人立即嘩然捧場。
這樣整株且鮮妍璀璨、樣式華絢麗的珊瑚樹,可都是從極深海域裏尋得的,極其珍貴。
太子殿下這禮送得明正大,不含私。有太子殿下的避嫌,也有太子殿下的尊重。韓旭和謝雲蘭夫婦二人都很欣悅,微笑領著府中衆人跪下行禮,謝了太子恩典。
而此番更讓大家堅定了心的想法——謝大小姐,對于太子殿下來說,果然是不一般的。
即便出嫁了,太子也依然對念念不忘,送來了生辰賀禮。
收了太子送來的生辰禮,確定太子不會來,游園會便正式開始。酈嫵本來就心沮喪,而接下來發生的兩件事,更加令不愉快了。
其一是,酈嫵與謝雲蘭的嫡妹——謝府二小姐謝雲棠起了些齟齬。
其實過往的各種詩會花宴等,酈嫵也見過謝雲棠數次,雖然彼此氣場不合,無意結,但也相安無事。
酈嫵一直覺得謝雲棠似乎不太喜自己,不過,謝雲棠平日裏學其長姐,也想博得個溫婉沉穩端莊大氣的雅名,對酈嫵還算客氣。
今日卻不知怎麽地,兌酈嫵,以至于唐燕如看不下去,跟謝雲棠的擁躉者直接吵了起來,被酈嫵和林婉拉了開來。
“這個謝雲棠平日裏就裝模作樣,我早就看穿的虛僞把戲了。”唐燕如氣呼呼地在涼亭石凳上坐下,“今日是吃錯藥了,那尖酸刻薄攛掇跟班兌阿嫵的樣子,可真難看。阿嫵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怎麽突然破功,不裝淑了?”
酈嫵了的背,幫順氣,“我也不知道,我最近都沒遇到,上一回花宴,連句話都沒跟講過。”
林婉也在拍著唐燕如,聞言想了想道:“約莫是因為太子選妃的事,聽說謝雲棠的畫像也早就送宮裏了。”
唐燕如眨了眨眼,“太子選妃,兌阿嫵做什麽,難道是已經定下阿嫵做太子妃了?”
“這倒沒有,說是要到中秋宮宴前才會宣布。”林婉笑道,“只是,謝雲棠聽說阿嫵也去參選太子妃,大概是著急了。”
謝雲棠一直傾慕太子,雖然知曉太子喜歡的是自己的姐姐,不喜歡酈嫵。可是聽聞酈嫵也參選太子妃後,便心有不安,今日再次看到酈嫵那的模樣,更是危機十足。
這位酈大小姐也不知是不是修煉了什麽妖,一日比一日更能人,萬一太子殿下迷心竅,選了酈嫵怎麽辦?
今日太子沒來,謝雲棠撲了個空,心裏本就郁悶。因此新嫉舊怨一起上來,便再也忍不住,失了往日的僞裝,開始針對酈嫵。
經由林婉一提,唐燕如立即恍悟過來。擡手了酈嫵細的面頰,咬牙道:“怪你這張臉,太招人了。”
確實是招人的,甚至勾得有些人執念不消,乃至瘋魔。
這便是今日這場宴會讓酈嫵不愉快的第二件事了。
——那個“小魔頭”蕭訣回京了,他也來參加了這場游園會!
林婉與唐燕如跟酈嫵在涼亭歇息了一會兒,就各自帶著侍回了宴會。畢竟主家宴請,賓客離場太久有些失禮。林婉與唐燕如便先行去了。
酈嫵表示自己晚點再過去。
天氣還有些餘熱,酈嫵坐在涼亭裏,搖著紈扇乘涼,琉璃侍立在側,也給打著扇子。
蕭訣便是這個時候來的。
他一襲黑騎裝,頭上沒有著冠,只簡單束了個馬尾。手裏還拎著一副馬鞭,完全不是來赴宴的樣子。
蕭訣也確實不是特地來赴宴的。半個時辰前,他才剛剛抵京,聽說酈嫵在永定侯府赴宴,便也顧不得休息,更顧不上沐浴換,風塵仆仆地便趕來了蘭園。
雖然他回來得突然,事先沒有帖子邀請,但蕭訣的母親承親王妃和謝雲蘭的母親是嫡親姐妹,兩家是表親關系,所以小侯爺韓旭和夫人謝雲蘭自然由著蕭訣自由出蘭園。
酈嫵瞥見花園小道上突然走來的蕭訣,驚得立即站起了。
兩年未見,昔日張狂恣肆的年世子也磨平了棱角,氣質卻變得更加鷙危險。
無人知曉他這個京城貴公子在邊疆苦寒地有多難熬,而無數個日日夜夜,他便是靠著對酈嫵的反複思念與肖想度過的。
因而,邊疆苦寒之地兩年的磋磨,并未讓蕭訣對酈嫵的覬覦有所消減,反而因為長年未見,相思更苦,執念更深。
他的目幾乎是有些癡狂地落在酈嫵的上。
野一般灼熱、貪婪的視線,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將從頭到腳一寸寸挲、撚。
酈嫵被蕭訣這般骨的眼神死死盯著,手指不由地住紈扇扇柄。
過往的影還在心頭未散,琉璃看到突然出現的蕭訣,也快嚇壞了,但還是立即移步擋在酈嫵前,目在園中四顧,卻發現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在。
一主一仆,眼睜睜地看著蕭訣一步一步朝們走來,像被掐住了嚨嚇僵了的獵,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更忘了逃跑或呼救。
直到蕭訣走進了涼亭裏,酈嫵才連連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瞪著他:“你、你怎麽回京了?”
“我不能回來嗎?”蕭訣熾熱的目依舊凝在酈嫵的臉上,右手裏的馬鞭一下一下地砸在左手掌心,“聽說你家裏也將你畫像送宮裏了?”
自從蕭訣三次求娶酈嫵都被拒之後,來安國公府求親的人便幾乎沒有了。
蕭訣的父親承親王是嘉文帝的同母胞弟,嘉文帝賢明寬厚,對自己這個胞弟也極為親近。承親王就蕭訣這麽一個獨子,自然也就養得驕縱跋扈,張狂恣肆。只要他不殺人放火犯大錯,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他去。
所以,這京城裏,誰不懼怕這位“混世魔王”?衆人暗地裏直呼他為“小魔頭”。
這蕭訣求娶酈嫵都被拒了三次,那酈大小姐即便是天下第一人,也無人再敢跟蕭世子爭搶了。更何況他當初還放話,除了他,還有誰敢娶酈嫵。
只是,蕭訣倒是忘了,他頭頂上還有天子,還有太子。
他回京半路聽說太子選妃,知曉酈嫵也會參選,便馬不停蹄,披星戴月一路急趕,比預定回來的時間都提前了兩日。此刻看著比兩年前更加嫵人的酈嫵,又如何甘心將拱手讓給他人。
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酈嫵也是個被家裏寵壞的,很怕過誰。其實也并不是特別怕蕭訣,只是這人行事太瘋狂了,讓不得不顧忌。而且知道,離就算不出現在人前,也不會走太遠。只要一遇到危險,他就會出現的。
因而更加有了底氣,輕輕撥開琉璃擋在自己面前的子,目直視蕭訣:“是又怎樣?太子選妃,尚未婚配的貴,都可參選。”
“是嗎?”蕭訣看著,譏諷一笑:“太子是不會選你的。”
蕭訣的父親承親王既是嘉文帝的同母胞弟,按普通百姓家裏的說法,太子蕭衍即是他的堂兄。太子不僅份比蕭訣更高貴,年紀也比他長,哪怕混賬如蕭訣,從小到大對蕭衍也莫名有些敬畏。
所以若是蕭衍真要選酈嫵,蕭訣也是沒辦法的。大概是有些底氣不足,他又重複了一句:“太子不會選你的。”
如果說在之前酈嫵對參選太子妃還有那麽一不願的話,那麽這會兒,反倒是釋然了。
反正如果不是嫁給子瑜哥哥,那麽嫁給誰不是嫁?嫁給太子反而更省心,太子妃的份起碼能護得住,便是蕭訣這個目中無人的瘋子,對上太子,也是畏懼幾分的。
聽到蕭訣說太子不會選自己,酈嫵微微揚眉,看著蕭訣,淡淡道:“那可未必。”
這當然是氣話,為了氣蕭訣。畢竟可沒那麽足的底氣覺得太子殿下一定會選。
這話也確實氣著蕭訣了。
蕭訣面微黑,上前一步就要近。
琉璃又驚又怕,但還是勇敢地擋在酈嫵前。
酈嫵倒是無懼,揚高聲音,喚道:
“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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