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落水了!”
“快來人啊,夫人落水了!”
謝令窈沒在冰冷徹骨的池水中,對丫鬟驚慌的呼救聲充耳不聞,剛掉進池塘時的慌張恐懼如這個人一樣被湖水淹沒消失,掙扎的手腳逐漸平緩,任由吸滿冰水的厚重冬裹著沉水底,無窮無盡的刺骨湖水爭先恐后地涌進了的口。
閉上了眼。
算了吧,嫁給江時祁的這十年,沒勁了。
謝令窈最后還是被救了起來,只是也活不了了。
本就在生江疏舟的時候落了病兒,這些年子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江家家大業大,即便江時祁厭至此,也沒有斷了的藥,早在五年前就去了。
今日是太夫人的壽宴,江府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賓客盈門,著洋洋喜氣。
謝令窈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進的氣還沒出的氣多,江家連大夫都沒為請。
沈宛初說,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請大夫上門不吉利。又說今日賓客眾多,府里人手不齊,把院里的人都走了。
哦對,沈宛初就是江祁時那個捧在手心里的表妹。
他的、他的耐心、他的寵全加諸在了沈宛初上,縱得無數次當著家中下人的面挑釁謝令窈、無數次囂張地搶去本屬于謝令窈的東西、無數次教唆江疏舟遠離謝令窈這個母親。
謝令窈知道想做什麼,無非就是想要死,想鳩占鵲巢和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江時祁喜結連理。
謝令窈有的是手段對付,只是一顆心早就冷了,連對出手都不屑。
人的心一旦冷下去,什麼便都無所謂了。
謝令窈用最后的力氣側了側頭,窺見窗外進來的點點春,心頭是從沒有過的平靜。
原來春天早就到了,只是好冷啊,冷到以為自己還寒冬。
當年是在春天嫁給江時祁的,懷揣著最又最誠摯的慕以及對婚姻好的憧憬嫁給連做夢都要念著的男人——江時祁。
可嫁進來之后呢,只有那個男人十年不變的冷臉,只有婆母無休無止的刁難,只有沈宛初三天兩頭的嘲諷糾纏,只有府里干也干不完的雜事,算也算不完的賬。
好累。
嫁進來的十年里,有一年的相敬如賓,兩年的爭吵不休,以及接下來的彼此冷漠無視相看兩厭。
可以如了江時祁和沈宛初的愿,在府里當個死人,權當看不見他們二人的茍且。
可江時祁不該一次又一次地包庇沈宛初,縱得害死一手把自己帶大的李嬤嬤,不該親口下令,讓人打死跟了十五年的丫鬟碧春!不該教唆的舟兒連的面都不肯見!
謝令窈到自己越來越冰涼的,越來越緩慢的心跳。
知道自己活不了,本來也沒想活,可又有些后悔和不甘心,憑什麼死的是?
謝令窈意識已經模糊了,恍惚間看見似乎有人大步推開門,瘋了似地朝撲過來。
“江祁時,若是有下輩子,我絕不嫁你。”
謝令窈意識徹底潰散前,回返照般突然有了力氣,不理會砸在自己臉上一滴又一滴的淚,朝著門外喃喃道:“舟兒,我的舟兒。”
盡管的舟兒已經不愿意再見,還是好想再看他一眼。
謝令窈生于春日,嫁于春日,死于春日。
“舟兒,舟兒!”
“寧姐兒?你這是誰呢?”
謝令窈猛然睜開眼,看著眼前含笑喚的人,思念了五年的李嬤嬤,瞬間一個激靈,不是死了嗎!
“嬤嬤,小姐怕不是路上疲累,此刻魘著了?”
謝令窈目順著聲音落在李嬤嬤后,一臉擔憂,臉上還掛著嬰兒的碧春。
在謝令窈還在想是不是也死了,三人在曹地府團聚了的時候,李嬤嬤拿了熱帕子一點一點去額間浸出來的冷汗。
熱的!
“寧姐兒,是不是這客棧不太好,您睡不習慣,做噩夢了?”
客棧?
謝令窈僵地轉了脖子,瞳孔猛地一,片刻后掩飾住神,鎮定道:“誰知道呢,或許是水土不服吧。嬤嬤,碧春,你們先出去吧,我再睡會兒。”
“好,你一路都瘦了,好好睡一覺吧。”
李嬤嬤慈地扶躺下,又掖好被角這才帶著碧春出去了。
在門關上的一瞬間,謝令窈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向一邊已經蹭花了半個角的銅鏡,不可思議地上了自己的臉。
銅鏡中的,年輕又的,即便風塵仆仆趕了半個月的路,滿臉疲態,仍舊難掩絕傾城。
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暖的,會痛!
環了環自己的腰,是未曾生育過的盈盈一握。
在地上跳了跳,是健朗的輕盈之。
這下謝令窈終于相信了,這是十七歲的,當年滿懷心事,一刻不敢耽誤趕來與江時祁親的!
就是這個客棧,江家刁難打的開始,一輩子也不會忘!
謝令窈跪坐在地上,喜極而泣。
回來了!上天終究還是眷顧的,給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這輩子,一定要遠離江家,一定要遠離江時祁!
哭過之后,謝令窈冷靜下來,嫌棄地一腳踢開腳邊的圓凳,這個客棧,當真簡陋陳舊。
這輩子加上輩子,就沒缺過銀錢,是江家來城外接的那個惡奴,說什麼太夫人睡得早,晚上不便進府打擾,便要找個客棧住下,明日一早再進府拜見。
前世為了給江家留一個好印象,不顧李嬤嬤的阻攔接了這個提議。
可住客棧也就算了,那惡奴又說江家崇尚節儉,又說進城的時辰已經晚了,就干脆在城門口隨便找家客棧住下。
前世也是一顆腦子全泡什麼里了,這樣荒唐的理由能接。
這樣破舊的客棧也能住得下!
謝令窈起,一把打開一只有三個掌大的小匣子,里面滿滿當當全是銀票,大額的、小額的,要多有多。
這是父親給的嫁妝,讓不管是打滾撒潑還是爬床勾引江時祁都必須嫁進江家的籌碼。
那個老東西說了,若實在嫁不進江家,就干脆吊死在江家大門,反正簡州謝家是不會允許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的。
謝令窈嗤笑一聲,從匣子里出兩張銀票塞進袖子里,然后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驚醒了正在門口守夜的李嬤嬤。
李嬤嬤諒碧春一個小姑娘守夜不安全,其他跟隨來的下人又不大放心,便隨便在地上鋪了一床薄毯,自己裹了棉打橫睡在謝令窈門前。
“寧姐兒,你這是睡不著?那我陪你說說話?”
李嬤嬤當謝令窈是要嫁人了,又又張便睡不著了,想要開解開解。
現下才剛剛過了元宵,將將春,天氣并沒有比冬天暖和多,謝令窈看著嬤嬤都五十多歲了,還要為這樣守夜,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想到前世不明不白死在沈宛初手里,剩下的日子都在自責與懊悔中度過。
謝令窈連忙蹲下把李嬤嬤扶起來,又把拉進屋,給披上自己的白狐大氅。
李嬤嬤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狐裘是老爺花大價錢特地買來給您進京都穿的,給我穿實在是暴殄天了。”
謝令窈強地給系在上:“死而已,沒什麼比你子更重要。”
不容再拒絕,謝令窈又吩咐道:“勞你上碧春和其他人,咱們走。”
或許是謝令窈的態度太強,又或許是的眼神太凌厲,李嬤嬤一時間竟呆呆地不敢再反抗,只小心翼翼問道:“寧姐兒,這大半夜的,咱們往哪里去?”
“迎松居!”
京都最大最豪華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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