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知名的緒在心底滋長, 發瘋，發狂，最終都化作一想要砍人的暴戾緒。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把刀, 小六子肯定已經首異了。

袖袍下指尖的發白, 面上端的卻是波瀾不驚，魏傾譏誚：“醒了？”

看到魏傾的一瞬, 小六子覺得自己這回真的要完！不知如何解釋, 走不是留下也不是，小六子決定拉霜落出來一起面對。

雖然抹過藥, 但霜落的背還是疼了一個晚上。著裏慢吞吞行至門口, 看到魏傾一瞬間也失了神。

霜落莫名心虛，就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雖然確實沒做什麽, 但被誤會這樣在民間肯定要被浸豬籠了。

躊躇了片刻, 霜落眼神向小六子, 小六子也朝霜落眉弄眼的。二人一番眼神流, 都不知怎麽開口解釋。恰恰這種眼神流, 在魏傾看來就是眉目傳。

“出息了！”魏傾涼涼道，落在霜落上的目不帶一溫度：“之前是我小瞧你，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知道他誤會了, 霜落心慌下意識地就要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小六子……”

魏傾不想再留, 再多留一秒, 他肯定擰下這兩人的腦袋。他拂了袖子, 眉眼冷漠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不用解釋，和我沒什麽關系。”

“你是我的對食, 怎麽和你沒關系？”這句話太傷人，霜落霎時眼眶有點紅。

魏傾懶得看，轉過頭去：“我們為什麽為對食你不知道？那麽舍不得他，倒像是我你了。

保監的名冊我今日就去劃掉，絕不耽誤你兩好事。”

魏傾走了，背影筆，風勾起的袖袍都著冷漠。

他轉的瞬間，霜落不爭氣地滾下淚來。不知道為什麽要哭，就是好委屈，到底哪裏委屈又說不清道不明。

最慌張的人是小六子，因為自己讓兩人生了嫌隙小六子懊惱又害怕。宮完全是誤打誤撞混口飯吃，這些年過的膽戰心驚更沒什麽真心的朋友。最近好不容易才到好朋友又鬧這副樣子，小六子也好想哭。

但遠遠不到哭的時候，霜落真心待，小六子也豁出去了。拽起霜落，深明大義道：“走！去和他說清楚！他若不信就抓個太醫過來給我把脈，到時真相自然明了。”

霜落吸著鼻子，抹幹淨眼淚，賭氣說：“沒什麽好解釋的，你沒聽他說麽，和他——沒關系！那我還解釋什麽，反正以後廉王也不會再找我麻煩，就如他所說分道揚鑣好了。”

霜落起回裏屋，坐在桌案旁抓起一把炒花生，邊往裏塞邊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難伺候，脾氣臭死了！多大的人整天拿自己跟個小孩似的總要人哄，這回我哄不也不想哄。”

小六子知道說的是氣話，但魏傾已經走了，前們進不去，只能另找機會說清楚。

小六子拉著霜落的手，哄：“好啦！既然阿吉能做你的對食，想必是可信之人。我的事告訴他也沒關系，今兒我先回長春宮，明日再過來與他說，你好好養傷。”

送走小六子，霜落也不難過了。這個人一向心大，咂咂吃過小六子帶來的東西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側臥在床上面朝牆壁，怎麽想怎麽郁悶，眼瞅著魏傾的枕頭氣不打一來。霜落一把抓過枕頭，小拳頭撲通撲通落在上頭。不知捶了多下，終于覺得解氣了舒坦了，然後哼一聲，把枕頭扔下床去。

“不要你了。”霜落碎碎念，說罷扯過被子徹底睡過去。

魏傾疾步回福寧殿，路上所過之風陣陣，嚇的人退避三舍。白晝聽他吩咐日夜守在十三所，見魏傾怒氣沖沖的樣子便知他誤會了。白晝自小習武目力極好，再加上昨夜霜落三人實在太過鬧騰許多話讓他聽了去，因此白晝早知那白白淨淨的小太監是個人。

白晝追出去，快出十三所才追上魏傾。他比劃著手語，來不及比劃完魏傾便一腳踢在他的口。

這一腳力氣著實不小，白晝向後倒去爬起來時角竟掛著。

魏傾十分暴躁，說話咬牙切齒：“不中用的東西！人在屋裏睡了一夜為何不報？白晝，你膽子也了！是想造反嗎？”

果然，和那蠢東西呆久了，人都容易變得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福寧殿侍最喜歡魏傾不在的時候，只要陛下不在他們覺得空氣都是甜的，呼吸都恨不得用點力。今日一早見陛下出門不帶隨扈，侍們心一陣狂喜，打掃辦事都哼著小曲兒。

他們正樂呵著，忽覺後背一陣涼意，轉瞧見魏傾立馬噤聲變臉，一個個嚴肅的好像要上戰場打仗。

偏偏蘇茂才剛從外頭辦完事回來，對陛下的壞心一無所知。他想著陛下如此寶貝那條墜珠子的紅繩，他可得主點讓陛下知道自己早把事辦的漂漂亮亮。

蘇茂才呈上那條紅繩，言笑晏晏道：“陛下，東西給您取出來拾掇幹淨了，您看看？”

魏傾原本理公事怒火已經下去一半，瞧見這小玩意瞬間又來了脾氣。他啪嗒一聲擱下朱筆，擡眸打量蘇茂才：“找死嗎？朕不介意送你一程。”

“這……”蘇茂才跪地的姿勢十分練，甭管陛下為什麽生氣，認錯就完了。“陛下恕罪，奴才知錯，還請陛下念奴才伺候這麽多年的份上，給奴才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滾！”魏傾擡手打發他，不忘提醒：“把那東西燒了！”

蘇茂才重複問：“燒了？”

魏傾又瞪他：“燒了扔了隨便你，總之不要讓朕再看到它。”

蘇茂才從福寧殿出來額頭還冒著汗，他抓著袖子了，旁邊一個小太監湊過來說：“師傅！陛下怎的又生氣了，您還好吧？”

這是個剛到前不久的新人，蘇茂才瞧人機靈便收做幹兒子。聞言蘇茂才呼了一下小太監的腦袋，著聲音說：“陛下的事你管！”說罷將那條紅繩遞過去：“拿著！把這東西理了，千萬不要讓它再出現在陛下跟前兒。”

幹兒子辦事去了，等人走遠了蘇茂才才得空口氣，他一邊走一邊嘆：伴君如伴虎這話說的一點沒錯。皇上金屋藏的那個小姑娘是怎麽得了陛下的子呢？爬上陛下的床還能活這麽久，定有過人之！

蘇茂才對霜落的佩服更甚了！

晚上章檐來了，帶來錦衛幡子的報：雲侯之子徐徽凡將于近日離開西南北上京。雲候每年京一回述職，時間大多是除夕前後。但如今正是盛夏，不逢年過節突然京就顯得蹊蹺。

魏傾看完報，隨手扔進燈籠裏頭燒掉，他淡淡說：“醉翁之意不在酒！興許京城有什麽事讓他放心不下，不得不大老遠走一遭。”

什麽事呢？魏傾心裏有些猜測。

章檐說：“外地公爵侯伯不召不得京，他沒有陛下旨意怎敢啓程，莫非拿準了陛下一定會同意？”

“這有何難！你忘了他有個妹妹在宮裏，到時候一道折子上來，合合理朕豈會不準。”

看來徐徽凡這趟是來定了！

章檐自是忠心，建議說：“若陛下不想讓他京，不如……”說罷，彼此的眼神心照不宣落在繡春刀上。

魏傾卻笑了，不甚在意道：“讓他來！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耍什麽花招。真當京城是西南徐家的地盤，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魏傾梭著案桌旁的劍柄，神晦暗不明：“朕讓他有來無回！”

因為已經不再接赤石散，近來魏傾的夢魘癥有所好轉。以往夜不能寐，如今卻可以安睡一兩個時辰了。夜裏，魏傾再次被淋淋的場景驚醒。

他睡不著，只覺得月格外亮。魏傾了無睡意，只得起到外頭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的，不知不覺竟晃到十三所的小院前。

魏傾現在立在門口都有影，他永遠忘不了小六子慌慌張張從屋出來的樣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生氣，說起來霜落除了對他的病有點用，他們再沒有其他關系。

別說喜歡小六子，就是喜歡陳發或者廉王都不幹自己的事，可為什麽要對他藏著掖著？魏傾想不通氣從何來，只能強行給自己找了給理由。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來這裏。裏頭霜落和小六子躺在一塊，他站在外面吹夜風算怎麽一回事？

他想走，又覺得太憋屈！房子，家都是自己差人置辦的，那丫頭憑什麽和小六子霸占？魏傾氣不過，擡腳進了屋。

出乎意料，屋裏只有霜落一個人。魏傾走近，趁著月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兒在床上，被子裹的嚴嚴實實也不怕熱。魏傾走近，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自己的枕頭。

他不知那是自己的，隨意踢開。待來到床邊，聽見霜落夢中囈語，似乎在說什麽。

魏傾湊近，只聽霜落罵道：“烏！混蛋！王八羔子！”

這誰惹生氣了，連做夢都在罵。魏傾正納悶，便聽霜落連名帶姓道：“阿吉——烏！混蛋！王八羔子！”

這丫頭還有臉罵他？

魏傾想把人從床上拎起來抖三抖，這個蠢蛋！

第二日一早從朝堂下來，魏傾哪哪都不順。先是一個侍將茶盞打翻在他上，後來他又發現——黑貴妃丟了！

這可急壞了魏傾！他最那只貓，從取名就能瞧出來。福寧殿一幫人裏裏外外翻了個遍也不見貓的影子，被魏傾痛罵一幫廢。黑貴妃平時很跑，既然福寧殿和周邊都找不到，只怕跑出去了。

魏傾換好裳親自去找，他一路走走停停，見到黑就停下仔細查看，牆隙都沒放過。一無所獲，他找著找著竟又到了十三所。

魏傾恨自己的記憶，從福寧殿到十三所的路程他太悉，每回一出來就不自覺的往那兒走。難不黑貴妃還會大老遠跑到十三所來嗎？

他正打算回去，一聲貓引起了他的注意。魏傾循聲而去，沒一會就進了自家的小院，霜落懷裏抱著一只黑貓正拿葉子逗它玩。

那黑貓琥珀眼睛，不是黑貴妃又是誰！

魏傾覺得黑貴妃和自己都好沒出息，見著霜落就走不道。黑貴妃此刻正窩在霜落懷裏，舉起小小的爪子去夠霜落手中的葉片，它最近長胖了不，也養的亮，子跟個球似的撲進霜落懷裏瞇著眼睛喵喵。

那聲音細聲細氣的，就跟在招呼魏傾似的：過來這裏玩呀。

黑貓的聲引起了霜落的注意，霜落擡眼便到了魏傾。小丫頭不記仇，一個晚上就把昨日的不高興拋諸腦後，抱著黑貓小跑過來，仰頭對著他笑：“阿吉，你回來啦？”

“我撿到一只黑貓，你看它好可，還很胖，我們一起養它好不好？”

瞧這副傻樣，魏傾再大的火氣都偃旗息鼓，怎麽能這麽快忘記那件事？魏傾故意說：“不養！你都要和小六子跑了何必多此一舉。”

霜落一聽這話就知道他還在生氣，今早想想阿吉生氣也正常。如果一個人從阿吉屋裏出來，霜落肯定鬧得比他還兇。霜落想，那就先低個頭唄，因為……想吃荔枝了，不知道阿吉還有沒有。

“你過來，我跟你說句悄悄話。”霜落對他勾手說。魏傾比高出太多，想說個悄悄話都不方便。

魏傾才不吃這套，他站的筆直：“有什麽話就這麽說。”

霜落努努，黑貴妃也不高興的翹起尾，擡起小爪子要去抓魏傾。霜落只得小聲哄他：“別生氣啦，事不是你看的那個樣子，因為小六子……”

魏傾很發這麽大的火氣，因為他一般看誰不順眼就直接砍了！可這回他不知應該砍小六子還是砍霜落，還是兩個都砍，最後自己憋著一氣讓邊的人遭罪。

小六子是人？

籠罩在魏傾頭頂的霾終于散開，他角翹了翹，霜落的發：“知道了，錯怪你了。”

霜落接著問：“如果我找了別的對食，你真的覺得和你沒關系嗎？”

“敢？”魏傾瞬間黑臉。

得到想要的答案，霜落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很高興。抱著黑貴妃上前，說：“我給它取了名字，煤球，以後我們一起養吧。”

煤球？

魏傾真覺得這個名字一言難盡：“它不這個。”

霜落軸的很，堅持說：“它就這個，我它煤球它會答應我。”說罷，霜落開始著黑貴妃腦袋喚它：“煤球——煤球——”

在魏傾眼裏，黑貴妃是只很有脾氣的貓。平日就總喜歡斜著眼睛瞧人，給它準備的食不合心意能一腳掀翻它的小飯盆。

就在魏傾以為黑貴妃絕對不會答應的時候，它應了一聲：“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