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輕輕拂去了粘在襟上的一片落葉。
隨之回手,繼續闔目養神。
短短片刻,卓明月出了一薄汗。
再不敢多言。
-
“今晚你住這兒,你的婢我派人去接了。”宴清風道。
將軍府的一切果然是頂好的,朱甍碧瓦,金磚鋪地,白玉為欄。
隨手一盞琉璃樽便是從未見過的奢華件,估著能抵十數個一百兩,足以張員外買許多次。
只是這屋中……
那桁掛著將軍的戰袍,蘭锜上擺放著刀劍長槍。
床榻前燃著的龍涎香,是宴清風上的味道。
這像是他自己的臥房。
“多謝將軍。”
卓明月垂著眼,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索著進。
宴清風幾不可聞的笑了聲。
卓明月索到桌邊的作頓住。
“將軍,你笑什麼?”
宴清風沒有同多說,只留下一句:“早點睡。”
隨后轉而出。
卓明月在這張寬大的雕花縷空紫檀木床邊立了良久,不敢上榻。
明知這是宴清風的床,怎麼敢?
偌大的將軍府不可能就一間房。
宴清風為何要這樣做?
如說看重才如此,本不信,
卓明月忐忑揣測了一夜。
卻在次日大清早,踏出這間臥房之時,恍惚明白過來了宴清風的目的。
秦時等在門口,與四目相對間,面上怔猶如山崩地裂一般。
他難以置信。
卓明月亦呆立在原地。
片刻之間意識到,宴清風容不下再與秦時有任何往來了。
盡管什麼都不是。
秦時最后一眼失至極,隨后轉離去。
卓明月干的了,卻沒出聲。
那就算了吧。
他有他的似錦前程。
秦時繞過一道彎,同宴清風了個正著。
“這就是你要送我的禮?”
半個時辰前,土豆找到秦時,對他說:我家將軍有份價值二百兩的禮送給秦大人。
秦時猶豫之后,還是來了。
然后,他就被帶到了宴清風的臥房前。
宴清風云淡風輕的道:“這不是價值二百兩的東西?”
秦時沉下眼。
他是迫不得已才要拿銀錢買下,可在宴清風眼里,只是個“東西”。
“你若是看不起,就不要耽誤了,已經夠苦了。”
在這世上孤一人,還有眼疾,時常人欺辱擔驚怕,他是真心憐惜。
“你做廷尉卿不合適,我給你想了個好去,”宴清風輕嗤道,“普華寺那尊金佛年久失修,換你去坐著吧。”
秦時啞口無言。
沉默須臾,他問:“我們一定要走到這樣的地步?”
曾經時常在一起把酒言歡,可自從宮之變以后,如今宴清風與他見面便是譏諷,難得能好好說幾句話。
宴清風渾不在意道:“不過一個人,不值得我們反目,是你失了智。”
卓明月由小蘭攙扶著往他們這里走來。
聽見秦時對宴清風說:“你想玩哪個人都行,但不要是卓明月,我答應過護著,讓過好日子,就不會食言。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辱,哪怕是你也不行。”
不近不遠,小蘭拽了拽卓明月的袖:“秦大人對小姐真好。”
卓明月很想看他一眼,看看秦時說這話時是怎樣的神。
可垂下眼眸,心里頭泛起些苦滋味。
他對于太好,反而會難以面對,心生愧疚。
沒有臉面再見他的。
卓明月轉過,又聽見宴清風那不屑一顧的聲音。
“你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同廢人無異,學人做什麼護花使者?秦時,你有這功夫不如去廷尉府好好辦幾個案子,漲點俸祿,別往后買酒錢都來問我借。”
卓明月越走越遠,接下來的話,便聽不清了。
小蘭是個直腸子,嘀嘀咕咕替秦時打抱不平:“宴將軍說話也太過分了,秦大人這麼好,怎麼就是廢人了。”
還說:“小姐,秦大人真的好,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了。”
“你見過多男人,就說他是最好的?”卓明月笑話。
小蘭驚訝的問:“小姐,你不覺得秦大人好嗎?”
“他很好,”卓明月在耳邊小聲說,“但是你找男人,千萬不能只看他對你好不好。”
也得看他有沒有能力對你好。
人生有很多事不由己,也有很多事無能為力。
就算是秦時的父親,也比宴清風低了兩個品級,他們之間到底是懸殊的。
秦時敢同宴清風對峙,可卓明月不敢。后無人,真到絕路之境,秦時保不住,也未必保。
這人世只來一回,容不得為一個男人豁出命去。
只是這些話卓明月沒有說出口,一旦說出口,小蘭難免會覺得自私涼薄。
-
卓明月回到府上時,父親正在大發雷霆。
堂屋閉,可父親的斥罵聲外頭都聽得清晰。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
五妹一直哭:“爹,我是被人害了的!是四姐害我!四姐把我騙過去的!否則我怎會在屋子里!”
卓明月心中一個咯噔。
這就是宴清風的手筆麼?現的催香,正好給五妹用了,是一點兒不浪費。
倒有些好奇了,嫡母和五妹原本給準備的夫又是什麼人?
此時,多日不見的大嫂薄言佩攜著一位婦人從外而來。
從卓明月旁經過時,薄言佩對溫婉一笑。
“四妹,一塊兒進去。”
卓明月點了頭,隨著大嫂走進堂屋。
五妹頭發凌的坐在地上,臉頰紅腫,大約是被父親了許多耳。
一見卓明月,激的指著道:“就是你!你害我!”
卓明月子一,漲紅著臉,仿佛委屈得狠了,又氣又惱:“五妹何出此言……”
父親又重重一掌在卓明珠臉上。
“編也編個像樣的,你四姐眼睛看不見,如何害你!”
卓明珠捂著臉,恨恨的著站在大嫂后的卓明月,痛聲質問:“昨日你拿剪刀指著我不是兇得很?現在裝什麼弱!”
卓明月低垂著雙眸,不做沒有意義的爭論。
只需要不聲不響的站在那兒,便足以證明弱可欺。
盡管平日里父親待們兩個兒都不怎樣,可五姑娘任跋扈的子,和四姑娘一貫人欺凌的事兒,父親和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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