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起來是好看的,眉眼彎彎,多了兩分稚氣,好像才應當是這個年紀,大多數年輕孩蓬而輕盈的樣子。
窗外,已漸漸變作一種焦糖般的調,一場落日的序幕。
孟鏡年看一眼時間,快要到五點鐘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招待不周:“說了半天,還沒問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林檎口而出:“Wasser,bitte.Danke.”(請給我水,謝謝。)
孟鏡年一頓。
“……我是不是沒說對?”
“不,非常標準。你學了德語?”孟鏡年邊說,邊往廚房走去。
林檎不自覺地跟了過去,“之前笛笛不是說要去德國找你麼,臨時學了幾句簡單的會話。”
“還會說什麼?”
“tschüss、ja、nein……kaffee、wein、brot以及一些門的簡單詞匯,還有……”那句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像塊燒紅烙鐵燙了的神經一下,立即住聲。
“還有什麼?”孟鏡年拉開冰箱門。
林檎搖頭,“……沒。別的想不起來了。”
第4章
“……德語難學的,比微積分難得多。”生怕自己的反應是蓋彌彰,于是林檎再補充一句。過后卻想,杯弓蛇影是心猿意馬者的自作多,孟鏡年那樣磊落,怎會過多聯想。
孟鏡年深以為然地點頭,“我德語學得也并不好,剛去的時候有一半的容聽不懂,也不敢貿然開口。有一次和同組的同學吃飯,他問我,孟,為什麼你從不主與我流,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一瓶純凈水,遞給林檎。
林檎聽得微微揚起角,“漢堡好玩嗎?”
擰了一下瓶蓋,未料到沒有擰開,掌心在袖上了,再次用力,依然紋不。
孟鏡年朝出手。
“不用,我自己……”第三次嘗試,依然鎩羽。
林檎尷尬地將水瓶遞過,“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宿舍的桶裝飲用水平常都是我在換的。”
孟鏡年握住瓶蓋,手背因用力而筋脈浮現,掌指關節泛白,片刻,咬合的瓶蓋終于松乏,他重新遞到林檎手里,微笑說:“不怪你,這一瓶是有些。”
林檎接過水瓶,喝了一口水,目別了過去,神仍然不自然。
小孩子要強,一點點狼狽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孟鏡年很了解的格。
此刻兩人站在冰箱前的景,自然他聯想到,剛到孟纓年和林正均家里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林正均還在讀博,孟纓年剛剛研究生畢業,在律所實習。領證兩年的年輕夫妻,和囊空如洗沒分別,沒有買房,只在大學的家屬區里,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
孟鏡年彼時讀高二,周末偶爾會去姐姐那里吃晚飯,有時候上天氣不好,就在客廳沙發上將就一晚。
那天睡到半夜,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以為是老鼠,沒大在意,直到好像什麼被絆了一下,黑暗里發出輕微的“啊”的一聲。
他眼睛睜開一線,在昏暗線里捕捉到了茶幾前面一道呆立的影子,正目不轉睛地著他這邊,好似在觀察,他有沒有被吵醒。
他沒有彈,那道影子停了一會兒,就躡手躡腳地,朝著廚房去了。
片刻,廚房里亮起一蓬燈,他猜想是冰箱門被打開了。
跟著,里面傳來咀嚼吞咽的聲音——晚飯的時候,林正均臨時有點事,要趕著出門,大約是怕耽誤了他的時間,所以飯沒吃飽,就把碗放下了。
他那時躺在沙發上,聽著這聲響,有些唏噓,因為這按照輩分該是他外甥的小姑娘,因為父母去世一事備打擊,已經失語了一段時間。姐姐姐夫咨詢過心理專家,專家說先觀察一陣,如果持續下去,再做干預。
他記得在飯桌上時,是了林正均一眼的,或許是想表達些什麼,但好像有什麼阻止了開口一樣,臉漲紅了一陣,只是低頭飛快飯,什麼也沒有說。
八九歲正是猛長的時候,以的個,如果不是實在得難得睡不著,絕對做不出半夜進廚房吃的事。
小朋友狼吞虎咽的,還噎了一下。
他好笑地嘆了聲氣,從沙發上爬起來,腳步輕緩地走到廚房門口去。
里面的人驀地回頭,僵在原地,半塊吐司還咬在里,眼里滿是驚恐。
他不不慢地說:“吐司放進冰箱的時候,是整包沒開封的。”
低頭看了看手里打開的吐司袋子,神更驚恐。
他走到旁,手從肩膀越過去,從袋里揪出一片,送進里,咬下一口。
回過頭來,眨了一下眼睛,著他。
“我姐問,你就說是我吃的。”
愣了一下。
“聽到沒有?”
遲疑地點點頭。
“你要說,聽到了。”
咬住,還是不肯說話。
他也不勉強,手從冰箱里拿出喝剩一半的鮮牛,“要嗎?”
搖頭。
“干吃不噎嗎?”他笑了聲,走去灶臺那兒,從櫥柜里取出兩只干凈的玻璃杯,一邊銜著吐司片,一邊倒了兩杯牛,把其中一杯遞到跟前。
僵持了一會兒,才接過杯子,翕,仿佛是想要說句“謝謝”。
他率先說:“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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