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端起手旁的芙蓉白玉杯輕抿了一口，酒香盈齒，回熱。

「姐姐莫再喝了。」對面的子略帶哭腔，「我知道姐姐心裡不痛快，姐姐莫要怪侯爺，這事都怪我，是我對侯爺難自抑，是我——」

「貞雪，你別說了。」賀澤佑攬住的肩，「你一個姑娘家，哪能承這些。」

說罷，抬頭看向：「我與貞雪是真心相，我也很激前些年你對我的幫扶，但如今外頭都知道我和貞雪有，若不娶為妻，如何能在這臨安城裡立足。」

妙啊。

如意忍不住掌。

撬牆角的人不能承流言蜚語，就讓這個害者含淚祝福？

許是眼裡的譏誚太過明顯，賀澤佑放了聲音安道：「我知你非我不嫁，等貞雪先過了門，緩上一年，我便來迎你就是。」

迎做什麼？給他做妾？

如意眉梢挑得老高。

「姐姐也很驚喜吧？」文貞雪直了直子，「既然如此，那供神街的三十六間鋪面——侯爺雖然已經接手良久，但姐姐一直將房契地契藏著沒給。都是一家人了，姐姐還是早些著人送過來。」

賀澤佑跟著點頭。

酒意上涌，如意腦瓜子嗡嗡的，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月閣。

小小的酒樓雅座，竟能一次湊齊兩個死不要臉的，真是大造化。

搖搖晃晃地站起，抬袖抹過角殘酒，終於開了口：「祝二位琴瑟和鳴，白頭偕老——至於我的婚事，包括那三十六間鋪子，都不勞兩位心了。」

賀澤佑一聽就起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另娶，鋪子我會收回。娘親送我的東西，焉能落在畜生手裡。」

「你！」

「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文貞雪也急了，「以姐姐如今的名聲，若嫁不進侯府，定會被老太師給打死。」

是怕被打死，還是怕收回鋪子？

如意盯著這二人瞧，直瞧得兩人心虛地轉開頭。

真沒意思。

扔開酒杯，拂袖往外走。

「站住。」賀澤佑連忙跟上來，「話還沒說清楚，那些個鋪子——」

如意加快了步伐，出門右拐，卻發現前頭沒路。

後面的人已經手朝胳膊抓來：「你聽我說。」

收手避開他的作，如意乾脆一把推開了旁邊廂房閉的門，進去之後反手就將門扣上。

屋紗簾被的作帶得一瞬翻飛，青黃錯的里涌著一薄荷香氣。

莫名就放鬆了些。

賀澤佑依舊不死心地在拍門，可沒拍兩下，就有人斥道：「放肆，豈敢擾了我們大人清凈！」

如意一愣，這才察覺到房有人。

飛快轉，一把泛著銀的劍已經凜然而至，恰好抵在的間。

睫了，咽了口唾沫。

面前這人眉似雙劍，眼藏寒星，廓得像鍛過的白鐵，瞧著分外不好惹。

但……

視線側移。

這人左眼眼尾下居然還有一點淚痣，輕輕淺淺，像拂在宣紙上的沙粒。

再往下，也纖薄，就算是死死抿著，也讓人想手挲。

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間利刃更近一寸，如意回神，眨了眨眼，老實地將雙手舉高，用形無聲地道：「誤會。」

對面這人顯然不吃這套，手過的袖袋，又用劍柄抵了抵的懷中，確認沒有攜帶殺才鬆了手。

他後退半步，這姑娘卻是跟著他往前了半步，整個人都欺了上來。

酒香撲面，他嫌棄地擰眉，剛想揮手讓出去，就聽得外頭有人喊：「如意，你休要驚了宗正大人，快些出來！」

宗正大人？

如意挑眉，略略低頭，這才看見這人穿的是二品的絳紫流雲錦。

宗正司統管百與其親眷的行止，可直諫於君，權勢極大，就算是寧遠侯也得怕上三分。

一個念頭湧上來，如意不但沒退，反而踮腳，雙手懶，勾住這人的脖頸對外道：「原也是約好在此相會，我又怎會驚了大人，勞煩侯爺給個方便，隔壁桌的酒水算我請了。」

賀澤佑愕然，門外的侍衛也愕然。

沈大人能與人私會？開什麼玩笑，那可是沈岐遠，當朝長公主之子，陛下親點的知宗正事兼刑部司，人出了名的端正循矩，行冠宗室。

說玉帝下凡與私會都靠譜些，沈岐遠怎麼可能。

賀澤佑沒好氣地道：「你快出來吧，我可不想在宗正司的摺子上看見你的名字。」

如意撇：「都這麼久了，你看他可趕了我？」

確實沒趕，只雙手著的手腕，用一種像要吃人的眼神看著。

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甚至往前探了探頭，溫熱的鼻息拂過他的結，酒氣氤氳。

沈岐遠眼裡怒意更甚，背脊卻也僵起來，一抹紅自耳向上，浸染側臉。

如意看得意外，咋舌道：「大人這麼不經逗？」

話剛落音，就被人捂死。

如意無辜地眨眼。

沈岐遠手上力道不輕，雙眼冰寒：「再多吐一個字，你柳府上下一個也別想責。」

他周的氣勢十分嚇人，如黑雲城摧之，屋中紗簾應聲狂卷，旁邊花幾上的青瓷瓶也跟著晃了晃，隨便是誰站在這屋子裡，都得上一。

然而，不知道為何，如意就是不怕他。

笑著睨他，乖巧地點頭，目卻是自他結起，一路往下打量。

沈岐遠驀地鬆開了，別開頭道：「那人走了。」

屋裡酒氣和薄荷香氣被風一吹，都消散了個乾淨。

後退半步，如意眼裡恢復了清明，規規矩矩地與他行禮：「多謝大人，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大人莫往心裡去。」

這會兒態度倒是好。

沈岐遠緩了神，剛想開口，面前這人就徑直轉，瀟灑地離開了他的廂房。

多一眼都沒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