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距離我巡營,還能再睡兩個時辰,別折騰了。」
俞知沒管,趿拉履,抱起床頭凳上的披風,輕輕放在薛慎上,「將軍……不休婚假嗎?」
朝里五品以上員,婚假都有五日,像薛慎的階,婚假還可以申請更多。
薛慎在靠近時就警惕,待披風的重量落到上,那份戒備就鬆了,「不休婚假。」
俞知躺回床里,不著痕跡鬆一口氣。
薛慎不休婚假,也好。
也不用擔心整日在府里跟他相。東想西想一會兒,不住疲憊,很快就睡著了,再醒來,薛慎已經不在,被褥枕頭疊得規矩整齊,碼在羅漢床上。
府里管事曹躍領著一眾僕役,來拜見當家大娘子。
俞知認了認臉孔與眾人名字,給每人賞了點喜錢,發現將軍府男多,只有幾個使的婆子嬤嬤。
管事曹躍年近四十,相貌平凡,嗓子較尋常人啞,但做事穩重,上有一種與薛慎相近的氣質。
待眾人離去後,他將一個楠木盒遞給。
「大娘子,這是將軍府中饋帳簿、庫房鑰匙、僕役契等,將軍說如果大娘子得空了要管,就統統轉。」
俞知擺擺手:「我先不管的,之前將軍府怎麼安排,曹叔還是怎麼安排,照舊就好。」
睡醒從主屋一路到前堂,日明晰燦爛,看得出將軍府比想像的還要大,且不是規整的布局,常有旁逸斜出的路徑與柳暗花明的院落。
「曹叔可否領著我轉轉將軍府各,這一路上,最好再給我講講將軍的習慣、喜好或者忌諱?」
「當然可以,大娘子何時要去?」
「就現在吧。」
俞知在嫁過來之前,只問出了薛慎家族人丁單薄,走的近親只有姐姐,且軍務繁忙是個早出晚歸的作息,除此以外,對薛慎知之甚。
曹管事領著俞知,從明堂開始,自東向西,往將軍府部深,挑著薛慎常用的地方講,演武臺、兵房、藏書閣……一路時不時有工匠推著搭載木材磚塊的板車,提著幾桶泥瓦穿梭而過。
俞知見那些人都往西北角快三層樓高的小樓走。
「那是何地?」
「樓,方便將軍府警備異,同各坊各角的瞭臺一樣,必要時能揮旗傳信。」
曹管事見好奇,添了一句,「這宅邸是前朝歷經多任將軍的,很多年久失修,將軍在大婚前找人修繕,先著夫人會用到的地方翻新了,剩下的再慢慢修。」
俞知一愣,想到昨夜浴房裡簇新的燈架。
曹管事領著穿過一座涼亭,來到藏書閣的東次間,屋門前掛著一把鎖,「這間房將軍特地叮囑過,閒雜人等不要進,平時都鎖著的,夫人留意一些。」
俞知點點頭:「那藏書閣,我能進去嗎?」
「夫人隨意,」曹管事看了看日頭,「其餘夫人還有疑問的再找我,我還要去樓里監工匠人們修繕。」
「好,曹叔去忙吧。」
俞知獨自在藏書閣待了一下午,午膳讓元寶送過來西次間吃了,依舊是好多菜,還有比臉都大的烤饢。
薛慎藏書閣很多是山河地理和排兵布陣的書籍。
俞知勉強挑出了兩本遊記,一本慢悠悠看完了,一本剩下一半,打算帶回寢堂里慢慢看。
屋檐下燈籠隨風搖曳,空氣中有清涼的覺。
元寶出手探,「下雨了,我去取把傘來。」
俞知點頭,斜風颳起雨,往那上鎖的西次間門前避了避,突然看見灰白石階上有道黃泥痕跡的腳印,正正停在門前。銅鎖還好端端掛著,上面沾了點點泥灰。
像是有人來過,發現屋門被鎖,又走了。
元寶打著油紙傘,在細雨里急急邁步過來:「小姐,快些回去吧,這雨要下大了。」
俞知扶著走,沒有回寢堂,先到了主院前屋,找人喚來曹管事,跟他說剛才發現的痕跡。
曹管事抹著臉上撇到的雨霧,錯愕一瞬,「我一下午都盯著監工呢。」為方便管理,泥瓦木工都是兩兩搭配在一組幹活,哪裡了人,一眼就能夠看清楚。更別說,那樓距離藏書閣的上鎖房間有好一段距離。
「我說上一聲,就是提個醒兒,曹叔自己拿主意。」
「哎,謝謝大娘子提醒。」
曹躍沒有輕視,親自冒雨去檢查,石階上痕跡被雨霧氤淡了些,但銅鎖上確實留著斑駁泥垢。日暮驟雨變天之前,他讓那些工匠先回去,眼下問責也找不到人。
今夜風雨加,按將軍尋常的習慣,會直接宿在軍營里。曹躍找來紙筆,簡要寫了消息,正要找跑小廝去給軍營傳遞,廊蕪下一人龍行虎步,披著蓑更顯高大。
曹躍驚訝迎上去:「將軍回來了?」
「嗯。」薛慎解下蓑,一邊走,一邊聽他報告藏書閣的異常,線條利落的眉峰微揚,「不用管,我自有安排,明日繼續讓這批匠人修繕。」
「是。」
再過垂花門,便是院。
曹躍停住腳步,看薛慎走向燈火明亮璀璨的院落。
薛慎確實沒有風雨天從軍營趕回將軍府的習慣。
在哪兒睡都一樣,軍務最忙的時候,曾經皇宮與軍營折返大半月,是沒踏進過將軍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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