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聲閣沒看見他,徑直越過,一手挽著外套,一手拿著手機在打電話,聲音很沉。
門將鑰匙給幾人各自的司機,陳挽聽到譚又明對自己助理喊:“直接去桂蘭坊。”
海市最大的銷金窟。
已經掛了電話的趙聲閣低聲說了句什麽陳挽沒聽清楚。
心尖仿佛被隻螞蟻踩到一神經,一點點酸,不多,他安靜地撐傘目送。
譚又明從車窗出頭來招呼陳挽一起過去玩樂,陳挽溫和一笑,如風雨如晦中的一盞盈燈。
“下次吧譚,還有好多賓客沒走。”
譚又明也隨得他。
陳挽站得筆直,那輛被卡宴和賓利圍在中間的黑邁赫絕塵而去,直至電閃雷鳴的烏雲之中。
陳挽眨眨眼,“啪”一聲收起長柄黑傘,轉,重新邁燈火輝煌的名利場。
“仙鹿”過境時間不長,到第三天已有雲歇雨停之勢,陳挽大清早就被召回老宅。
距離他上一次去那邊已經有兩個月,加之心不在焉,在山腳拐錯了道,近十一點才到。
二房三房的人都在,表侄、堂親、舅老爺,烏泱泱一堆人,圍著陳太打麻將,另外還開了兩桌打橋牌的,熱鬧得很。
陳挽掃了一眼沒見宋清妙,直接走上三樓偏房。
主位的陳秉信沉著面,杵了杵拐杖:“不知道人?”
陳挽就停下腳步,朝下邊的人很平靜地點了個頭,用粵語說:“早晨。”
這時牌桌上的人才看到陳挽——四房的私生子一向是最沒存在的。
此時他站在一半的紅木旋梯上,居高臨下又低眉順耳,看起來有種反差的詭異。
不過陳挽自小就風邪,連風水大師都說他是三代裡最命兇克的,又有那件事,陳家把他放在神病院關到十二歲才放出來。
大家都在牌,沒有人應陳挽,他就徑自提步上去了。
三樓的偏房很窄,因為是頂樓,海市常年的天氣影響,白牆已斑駁,有些滲水。
陳家的主人幾乎都住二樓,只有宋清妙住這一層。
因為並非“明正娶”,是輾轉跟過海市諸多富商後,使了些手段留下陳挽,陳秉信甩不掉了才把帶回來的。
陳挽敲了門,裡頭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靜。
“誰?”
“我。”
鎖開了,門後探出一個頭:“寶寶。”
陳挽習以為常,輕輕“嗯”了一聲,側進去。
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發出吱呀聲響,應該是有幾天沒清掃了,落了層灰,邊也卷起來。
因為天氣和采不好,屋線很暗,頭上的吊燈燈慘淡,照得漆佛龕上的觀音神像面容有些詭異和扭曲。
梳妝臺上大喇喇攤著幾個空的寶珠盒。
陳挽記得上個星期約出去吃飯才給帶了一套Tiffany,是沒上市的拍賣品,他托人拍的,因為拍賣行都沒有給他場的邀請函。
而且每半個月約吃飯都會給轉一次錢,數額都不算小。
陳挽微垂著頭看向那堆珠寶,抿了抿,輕聲說:“你不是說你以後不去了嗎?”
宋清妙有些無措地囁嚅了一下,拿起擱在煙缸的細煙放進裡,就這麽在金佛像面前起來,並不怕被佛祖怪罪。
煙灰缸裡的煙已快要滿出了,沒有清理。
“曹芝克扣我的分紅嘛,廖柳又在牌桌出千騙走我一套Bulgari,我氣得瘋了要殺人。”
不是本市人,是被賣到這邊來的,說話始終帶著江南吳儂語的腔調,跟兒子說話也有種的天真和撒。
宋清妙很懊惱的樣子,將手肘擱在梳妝臺面,撐著頭,橢圓描花銅鏡照出清瘦曼妙的形。
是非常不顯老的骨相,杏眼,珍珠牙,珠潤,嫵又純雅,即便這個歲數一頭長黑直也一點不突兀。
第3章 千禧年的一瓣蓮
陳挽長得像,但氣質截然不同,溫潤斂,那些基因裡的張揚和態蛻變含蓄、沉穩。
陳挽走過去幫掐滅了煙,說:“搬出去好不好?不想同我住就另外幫你找一套,複式或者別墅都可以。”
“他那邊……我來想辦法。”
這不是陳挽第一次跟這樣提議,宋清妙緒變得激,眼神責備而不解:“憑什麽我走?我不走,沒拿到我們的東西我就死在這裡好了。”
陳挽沉默片刻,冷靜告訴:“你死他也不會留給你的。”
“那我們就自己拿,”宋清妙拉陳挽的手,“寶寶,媽媽只有你啦,你要爭氣些。”
陳挽張了張口,看著長不大的“”,沒有說話。
宋清妙咽不下的那口氣,那樣風過的人,千禧年是的鼎盛時代,鮮、搶手、名海市。
彼時海市清一的濃人,宋清妙是江南湖心的一瓣蓮,名利場上的男人像狼嗅到,趨之若鶩。
但就像裱在男人袖口上的一顆珠寶,象征名利和權勢,把玩可以,放在家中廳堂不行。
過手可以,接手不行。
男人追逐,又看不起。
擊鼓傳花停在了陳秉信這裡,再的人也變笑話。
陳挽也是不被承認的笑話,需要經過三次親子鑒定才不得不在滿城風言風語中從外三環唐樓裡被帶回陳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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