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歸荑人還沒走出大門口,被甬道的小太監攔住去路,二話不說強制帶到湯泉宮另一頭。
瞥了眼他肩頭蒙上的一層白白落雪,傅歸荑心里打了個突。
看樣子他在這里等了很久,覺像是專門在等似的。
傅歸荑想套他的話,誰料一路上小太監神神的,問他只有一句:“貴人有請”。
想半天也沒想到是貴人哪位要見,自從宮以來一直老實本分,從未做過出格之事,生怕引人注意。
他們這群人份敏,一般人也不會主招惹。
一路眉頭微蹙著,直到看見小太監口中的“貴人”后呼吸微滯,登時僵在原地。
空無一人的溫泉池上白茫茫的熱氣肆意升騰,霧氣藹藹繚繞在半空,還有不順著四周的石壁向上攀。
臨泉邊的水榭里端坐一白氅華服男子,他頭戴金冠,尊貴非凡,正閉目養神。
傅歸荑萬萬沒想到是太子要見,一剎那腦袋空空如也,有幾分不知所措。
那個三年肅朝堂,三年滅北蠻,結束六百余年南北對峙,一統天下的太子裴璟。
第一次見裴璟是在上書房,他臨時來考校眾人功課,點到的人里面正好有。當時自己答得應該不錯,他還賞了東西。
然而沒答出來的世子足足被打了三十大板,躺了十余天才好轉。
傅歸荑初見便對裴璟有種莫名的畏懼,后來每次他進上書房總會有人罰,久而久之對他更加敬而遠之。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他單獨召見,心里沒由來地惴惴不安,他找能有什麼事?
小太監笑瞇瞇推了一下呆愣的傅歸荑,出手做了個請的作:“世子別張,太子殿下見您平日讀書勤勉,邀您一同用熱湯泉放松放松。”
傅歸荑眼眶微張,像是沒聽懂他的話似的。
小太監以為是高興壞了,笑道:“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傅歸荑聽在耳朵里不斥于一道驚雷,把劈得肝膽俱裂。
和、和裴璟一起泡溫泉?
驚嚇之余傅歸荑心底生出古怪,為何就單獨找一個人?
和裴璟似乎唯一的集就是在上書房,難道是因為在一眾連南陵話都說不好的世子們中間穎而出,所以引起了裴璟的注意?
傅歸荑暗罵自己大意,早知道不如讓他打自己一頓板子也比今日走這一遭強。
裴璟那廂聽見靜睜眼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不期然相撞,他寒涼的黑眸像錐子似的刺得傅歸荑頭皮一,微垂眼簾避開他的目。
傅歸荑斂了緒走到裴璟面前行禮,短短十幾丈路已經想了千百個推拒的理由。
絕不能讓裴璟發現是人,否則滅族之禍近在眼前。
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面上極力保持著鎮定。
裴璟淡淡掃了一眼,“來了。”
他沒給開口的機會,轉頭就吩咐:“替世子更。”
“等等!”傅歸荑嚇得倒退幾步,一手摁在前,一手揮退走上前的小太監。
察覺自己反應過度,立即噤聲,手悄悄垂落在袖兩側。
裴璟目沉沉盯視,眼底著攝人的冷意。
傅歸荑連忙跪下,急切道:“我,臣懼水。”
聽出自己聲音生,旋即低聲解釋:“臣時落水,從那后便十分畏水,恐怕要辜負殿下意,請您恕罪。”
裴璟不咸不淡哦了一聲,說了句原來如此。
傅歸荑不知道他信沒信,一顆心提了起來。
裴璟雙眸微沉,似乎在思索什麼。
空氣陷一種難耐的沉寂,傅歸荑聽見自己抑的呼吸聲,還有裴璟上若有似無的檀香。
用余瞄了一眼,裴璟面無表著前方水池,眉眼冷峻,威嚴矜貴。久居上位,大權在握讓他周無意識散發的窒息的迫,往往忽略掉那張俊如儔的臉。
一個人如果有太多外在的環,大家很容易忽略環下的影。往往環越盛,影愈深。
譬如裴璟,天下人皆知他的功偉業,只有近的人才知道他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
傅歸荑面上的從容冷靜幾近崩塌,心中驚懼無措,生怕他強行要求水。
寒冷的冬日,鬢角生出一層細汗,風一吹心涼。
忐忑不安地等著裴璟的宣判,一道探究的視線順著的頭頂往下蔓延,好像將全剝了個干凈。
傅歸荑剎那間升起一個荒誕的念頭,難道餡了?
不等多想,裴璟終于肯發話。
“既如此,傅世子便陪孤在這里走一走,順便考校你近日的功課。”
聽到不用下水,傅歸荑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如蒙大赦將心吞回肚子里,繃的皮慢慢放松,呼吸也變得平緩:“是,殿下。”
逃過一劫,聲音都輕快不,暗嘆自己也太過草木皆兵。
考功課倒是不打,母親是南陵人,學習南陵禮法經史堪稱輕松,至從未因此過責罰。
兩人站起,一前一后圍著熱湯池邊走,裴璟在前頭問,傅歸荑跟在后面小心答著。
繞了一圈又回水榭,裴璟問了最簡單的《南陵律》:“第三卷 第一條所犯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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