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招呼嬤嬤端了皮子來,豆腐似的晃悠,上面灑了芝麻和杏仁,襯著翠綠的琉璃盞,賣相一等一的好,太子才發覺真是了,接了銀匙低頭用了兩口。
太皇太后道,“你皇父理政務,你不在旁邊學著,怎麼溜出來了?”
太子把盞放在宮候著的銀托盤里,宮里的規矩,吃菜不過三匙,多好吃都不許吃得底兒掉,太子接了清水漱口,掖了忙道,“我得了皇父的恩準,先來給老祖宗請安的。”又故意道,“老祖宗真是的,東籬好容易個懶,頭一個來給老祖宗磕頭,老祖宗倒不待見我。”
太皇太后對旁邊的嬤嬤笑道,“你瞧瞧這猴崽子,小兒甜,就會哄我高興。”招手道,“來,坐到太太這里來。”
太子摘了紅絨結頂冠,捱著太皇太后坐下,因為量頗高,偏要像孩子似的靠在太皇太后懷里撒,窩著石青的燕服,兩條得直直的,看上去十分可笑。
太皇太后捋了捋他袖口的海龍紫貂滾邊,“我常聽說你學業進,心里也覺著安,你皇父二十歲極,這風雨飄搖的江山到他手里,花了這些年才漸漸富足強盛,你可知道競天擇的道理?多花些時候在為君之道上,方不辜負你皇父的心,你皇父日夜為國事勞,你要多替他分憂,是你做兒子的孝道。”
“老祖宗教訓的是,東籬時時記在心上,未不敢忘。”太子的臉著太皇太后前冰冷的珊瑚佛珠,吶吶道,“太太,我昨兒遇著一個宮……”
太皇太后哦了聲,喜道,“咱們太子爺大了,前兒你母后和你皇祖母還說呢,你十五了,該選妃開牙建府了,等過了年吩咐宗人府擬個冊子上來,咱們好好挑挑,給你選個好媳婦。”頓了頓又道,“你才剛說瞧上個宮?可問了在哪個宮當差?是誰家的兒?要是門第過得去,我就給你作主了,再不濟,先收在房里,回頭封個良娣也。”
太子想了想,這件事不太好辦,要瞞是瞞不過去的,太皇太后雖然上了點年紀,心里還是明鏡似的,當年的合德帝姬是的嫡媳,十里紅妝迎娶進門的,那時候娶了個大長公主何等的榮耀啊,現在宮里剩了個前朝的孤,平時大家都心照不宣,忘是絕對不會忘記的,自己就是想著憑仗太皇太后疼第三代的心,**里頭的事一般是由皇后主持的,只怕母后那里難應付,倒不如先和皇太太說,老祖宗一發話,母后和皇阿自然得順著了。
于是拿眼睛掃旁邊伺候的人,故意做出一副言又止的模樣來,太皇太后一瞧,這麼個大小子像個丫頭似的扭,就笑著示意屋里的人出去,等人都退完了才說,“別臊了,都走了,有話就和太太說吧,我作不了主還有你母親呢!”
太子了額,小心看著太皇太后的臉道,“這個人太太也知道,我說出來,太太別不高興。”
太皇太后略一頓,“你先說。”
太子道,“在掖庭當差,錦書,是……前朝的太常帝姬。”
太皇太后的臉果然沉下來,抿著半晌不出聲,太子心里突突的跳,眼看太皇太后,老太太不搭理他,往鎖子錦靠墊上倚過去,太子忙下地垂手站著,囁嚅道,“求皇太太恩典。”
太皇太后拿眼橫他,“我說你怎麼不同你母后說去呢!也虧得你先來找我,換了太后或者皇后,早一條綾子賞下去了!”
太子打了個,腦子里嗡嗡作響,他知道自己不論求誰都有風險,不過看來求太皇太后是求著了,至不會一下就殺。
“我常說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怎麼現在看來倒不是這麼個事了!”太皇太后道,“你是太子,是大英的命脈,將來要做皇帝的,怎麼辦事不過腦子?留著一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記恨咱們家,誰敢把放到你邊?你年輕不懂事,萬一有個好歹,后悔都來不及!我瞧那丫頭是個有心眼的,怎麼好端端的能和上?你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宮里人多,妃嬪貴人們為了爭寵拔尖,各種手段都使得出來,制造個偶遇啦,邂逅啦,那是最簡單的,完全不在話下,所以太皇太后會懷疑,太子忙不迭解釋,“老祖宗明鑒,昨兒散了朝我聽說建福宮的章貴妃違和,東籬打小和四弟好,就拐了個彎繞道去建福宮問安,我向來是不走那條道的,昨兒也不知怎麼了,上務府領東西,出來的時候正巧上了。”
太皇太后一哼,“你別給打掩護,就算小時候一塊兒玩過,這麼多年沒見,還認得出來?可見是先調嗦你的。”
太子躬道,“老祖宗別冤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是我先認出的,和小時候沒什麼差別,就是臉變尖了點兒,模樣還是那模樣。”
暖閣中極靜,太皇太后手里的念珠不急不慢的撥,發出細碎的撞聲,沉默半天吐了口氣,道,“這麼說,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納進房里了?”
太子想起那雙眼睛,臉上不由一紅,心想現在就算有這意思也不能說,否則錦書就真的沒命了,宮里的厲害他是知道的,皇太太,皇阿,還有母后,們為了護他周全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一個小小的錦書,就跟喝口茶那樣簡單,他這會兒由著子來,回頭那里恐怕就要大大的不妙了!想明白了便道,“太太誤會了,東籬是可憐在掖庭做雜役辛苦,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想給找個輕松點的差使,可巧我那邊短個人,就想把撥過去,并沒有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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