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戴著半副銀的狐面,上半張臉被遮住了,只出微抿著的一張薄和棱角削瘦的下。
量很高,束的玄襯得姿格外拔利落。他手中提著劍,銳利的眼中閃著寒,任誰見了都會覺到他帶的殺氣,進而生出濃重的提防。
可穆清葭見到他,除了最初到有些驚訝外,倒是丁點不怵他。
將手中的珠釵回了發髻,只狐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問了句:“你今日怎麼會在這兒?”
二人自然是相識的。
得了穆清葭的問,戴著銀狐面的男人將向神像后頭的深濃的視線收回來。
他回視著穆清葭,頭微微滾,角的弧度卻收得更了一些。像是有滿腔的話要說一般,可他終究是沒說出口,只在沉默了半晌后抬起手,食中二指朝下,前后替打了個手勢。
模樣看著俊俏,可惜是個啞。
不過好在穆清葭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道了,很快就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過啊?”問道。
面男點點頭。
穆清葭不太信,瞥他:“你不會又是接了誰的委托,特地來行刺的吧?”
整理好了發,雙手微微疊在前,掛著一抹溫溫的笑意。倘若沒有見到方才用珠釵當武攻擊人時那滿臉冷酷無的模樣,看起來同尋常示人的那端莊嫻靜的曜王妃毫無二致。
仿佛,剛才也并沒有經歷過一場痛苦的折磨,此刻的脊梁骨也并沒有刺痛到僵直。
聞言,面男盯著穆清葭的眼神微微一暗。
“真是來行刺的?”穆清葭的眉頭皺起來,語調也淡了許多,“你不是答應過我,今后不再做這一行了嗎?”
默了片刻:“今天刺殺的對象是誰?司空鶴,還是……我?”
沒關攏的窗戶被風吹開,屋里的簾子在風中鼓脹。
燭火抖,往外延一條細線。亮在銀面上一閃,照得男人的眼睛微微一瞇。
他沒有回應,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重復了一遍“路過”的手勢。
穆清葭還是不太信,但沒再說什麼。
其實想來也是,他們兩個只見過寥寥數面,真要細算起來,互相之間應該提防遠多于熱絡。即便他今天就是來完刺殺任務的,也沒有立場他罷手。
況且……穆清葭眼底稍稍一暗:若是他真能功刺殺司空鶴,對而言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他們二人初時于兩年前的深夜。
那日,因簪煙上的雙生蠱躁不安,穆清葭攜帶的蠱蟲到應,也在翻起浪來。加之種在上的這只又被司空鶴控制著,可以算是“母蠱”,故而的痛苦要遠勝簪煙許多。
痛得面青白,冷汗將被褥都浸,恍惚中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要死了。
可是那時候,曜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在為簪煙奔波,一個剛嫁過去不到一年毫無基的名義上的王妃,院子里連個得應的都沒有。
穆清葭太怕自己那痛苦的異樣被周瑾寒看出破綻來,于是趁著覃桑和覃榆跑去替人時,掙扎著爬起,拼盡所有力氣躲去了柴房。
在柴房的稻草堆里蜷了一夜,忍著渾骨頭被敲碎一般的劇痛,不知是什麼時候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等到五更的梆子聲響,睜開眼,見到的便是戴著銀狐形面的男人背而立的影。
月將散未散,混著秋日的涼意從屋外落進來。穆清葭被疼痛折磨了一宿的腦子還沒清醒過來,驟然看到這人站在自己面前,的表都是懵的。
有那麼一刻,以為他是周瑾寒。無論量還是型,他們都太像了。
只是周瑾寒卻沒有眼前之人這般冷,仿佛骨子里都淬著冰一樣,讓人看著不寒而栗;他也沒有這麼沉默,好像在這份沉默中,還藏著一些孤獨和哀傷。
穆清葭張口想問他是誰,目卻瞥見了他手中提著的那把劍。
看清了他穿的那漆黑的夜行,再結合他可以悄無聲息進曜王府卻沒驚府中那些明衛和暗衛的功夫,當即反應過來:他是刺客!
嫁王府不到一年,就已經見到過兩回針對周瑾寒的暗殺。本不用細想都知道這個戴著面的男人是為了誰而來!
于是穆清葭咬牙從稻草堆里站了起來,淡聲問他:“你也是來殺我們王爺的?”
對方只冷冰冰地盯著,卻不答。
穆清葭自后到了一竹枝。的眼簾低垂了一下,輕嘆了一聲:“你不該來。”
下一刻,便握竹枝朝對方攻過去。
那日,憑著當時的狀態,其實贏不了的。但或許是孤注一擲的決心太強烈,也或許是天將破曉,這人擔心驚府中守衛,他們一路從柴房打到院中,對方竟有些敗退之意。
穆清葭的招式快而狠,直將他至院墻。寒聲對他道:“有我在的一天,便不會讓你們傷害王爺。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死了這條心吧。”
對方深濃的眼底因這話而起了些許波,像是……到意外。
然而沒等穆清葭琢磨明白,他便已經一掌拍開了的攻勢,翻躍上了院墻。
他深了底下的穆清葭一眼,隨即掠遠去。
這段曲并沒有驚任何人,就像是破曉前的那抹殘留的月,存在過又消了,只有見到的人才記得。
只是穆清葭沒料到的是,這段曲竟然還有余韻。
后來陸續又蠱蟲發作了幾次,因為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每次都在夜深后躲去柴房里撐過去,只有僅數幾回發作得太突然,當著覃桑和覃榆的面就倒下了。
就是在往柴房躲的時候,又見了這個銀狐面的刺客幾回。
也怪,這人不知是故意挑的柴房來藏蹤跡呢,還是他至今都記不得進出曜王府的合理路線。每次被穆清葭瞧見時,他都正鬼鬼祟祟在跳墻。
被發現了也不躲,就冷冰冰地墻站了,目深沉地盯著看。
只有一次,穆清葭實在太痛了,痛得意識都不清醒,渾每一塊都僵得無法彈。過掛在睫上的冷汗,迷迷糊糊地著屋外披月的人,不知怎的就委屈起來。
低低地、哽咽地喚了一聲:“王爺……”
外頭那人的背脊忽而僵直了一下。
然后穆清葭就看著他抬步走了過來,在的邊屈膝半蹲下了。
深沉的目從銀狐面后落在臉上。
他抬了手,輕輕蓋住了的眼睛。
恍惚間,穆清葭仿佛聽他發出了模糊的一個音,如同一聲沉沉的嘆息。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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