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有這麼忙嗎?忙到連寫信給他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不是代表他在心中已經逐漸淡去?
最近老是心神不寧,有種--很不好的預。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他將信折好放回信封。「進來。」
鐘點傭看了看他。「先生……又在看妹妹的信了?」
「嗯。」他淡應。「這麼晚了還不回去?」
「那個……嗯……有件事,可不可以問你?」他看起來很重視這名親人……
他疑挑眉。「問吧!」
「先生是學醫的,那,你知道什麼是Multiple Sclerosis嗎?」
「Multiple
Sclerosis?!」收好信,他偏頭回視。「多發xing化癥,這病很麻煩哦,它是一種中樞神經系統方面的疾病,因為我們神經纖維的外層「髓鞘」的質到破壞而引起的;也算是自免疫系統疾病,由于免疫系統無法分辨自細胞與外來侵犯而攻擊的組織,白球會通過腦障蔽進中樞神經系統中攻擊髓鞘,造髓鞘和神經的損傷。」
「你說得好復雜,我聽不太懂。」
他淺笑。「簡單的說,當這些髓鞘被破壞之后,神經訊號的傳導就會變慢,甚至停止,然后出現不同癥狀,而這些癥狀是因人而異的,一般多發生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xing比例又高出男xing兩倍,有緣關系的親屬,為求保險起見,最好也去檢查一下。」
說完,他起倒水,順口問:「怎麼?你認識的人有這方面的困擾嗎?我唯一能給的建議,就是病人的親友多陪陪他吧,目前為止,多發xing化癥的因還不清楚,所以至今尚未研發出能治的辦法,gān擾素算是目前經臨chuáng研究證實,可以延緩惡化的有效藥,也就是說--」他搖搖頭,給了一記「懂了吧」的眼神。
「會……會死?!」是這樣嗎?嚇到了。
沉瀚宇點頭。「失明、殘廢,甚至于死亡,都有可能。」
「那……」yù言又止,思忖著,該說嗎?見不到親人最后一面,應該會很難過吧?!
他喝了口水,停下來看。「你到底想說什麼?」
「先生在臺灣的妹妹……」
一不留神,水杯掉落地面,尖銳的瓷碎裂聲,劃過惶然跳的心。他彎去撿,怔忡抬眸。「晴?」
「對,好象是這個名字,那天打掃時,聽到太太在講越洋電話,好象就是說化癥,還有那個什麼晴的孩……」
雪白的瓷碎片染上殷紅,艷河順著掌心往下,匯彎流,一滴、兩滴。……
三之五 永恒
這是一個名為「回憶」的展覽。
一展出便造轟,擄獲了男男、老老的心,站在每一幅畫前,每一個人都屏息著,被畫中所流的qiáng烈qíng震懾,沒人舍得移目。
從年時,楊桃樹下捧著書本的沈靜男孩和他懷中恬然安睡的孩;到年時,斜雨窗下并著肩,溫俊秀的年與純qíng無邪的小小,沒有人會懷疑,畫中男有多麼深厚的qíng。
有時,也看得見稍稍年長的婦人與男子穿梭其間,威嚴的面容,慈祥的眼神……像是一部長記錄片,記錄著最幸福的年時。
一名沒沒無聞的年輕畫者,一夕之間備矚目,各大報藝文版爭相報導,將其譽為最有潛力的明日之星。
這是一個功的畫展,同時,也是最深qíng的畫展。
在畫展展出的第六天,一名男子佇立在某張畫前,整整三個小時。
畫中,繪出男子的側影,迎著,模糊的廓約勾勒出絕俊容,半斂的眼眉,藏住深潭里的沉晦心事,中,背景卻是一片黑暗。
矛盾,卻也qiáng烈。
那張畫名為「與影」。
畫名之下的簡介,只寫了幾行娟秀的字--與影 晝與夜 潺潺流的替男與 生與死 qíng天平的兩端天堂 地獄 永不jiāo集的
你和我男子沉然而立,良久、良久--
沒有人留意到,兩顆清淚悄悄自他的眼角落。
病房的門輕輕開啟,chuáng上安睡的孩立刻醒來。
「看護小姐,是你回來了嗎?」
來人一步步輕緩地走上前,不敢置信地出手,在眼前輕晃了兩下,鎖不住焦距,他張了張,發不出聲音來。
怕自己會控制不住qíng緒,他抑地轉過,用抖的雙手,將帶來的花cha上。
「我聞到野姜花的香味了。你終于買對一次花束,我很喜歡野姜花的香味哦!」淺笑,下意識地手向前,不到本該存在的東西,笑意一收,驚慌地索。「看護小姐,麻煩你幫我找找看,我掛在上的那條鏈子不曉得掉到哪里去了,那對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
他回眸,目搜尋到落在枕邊的煉墜,拾起放回手中。
著墜飾的廓,收進掌心,然后松了口氣,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這麼寶貝這條鏈子,它看起來價值不高。其實你錯了,它對我來說,意義等同于生命,因為這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人送的,是他過我的見證。他長得很帥哦,如果你見過他,就不會老是問我,像齊先生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我不接他了。生命中有了他,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對任何男人心。」
「可是,我把他趕走了。我說,我不需要他了;我說,我要重新開始;我說,他的存在會阻礙我得到幸福……其實,那些全都是騙他的,我只是想放他自由,失去他之后,我生命中已經沒有幸福了……」
吸了吸鼻子,bī回眸底的淚,出酸到不能再酸的笑容。「看,我很厲害吧,他一點都沒有懷疑哦,虧他還那麼了解我,有時想想都好佩服自己,居然能夠功瞞過他,而且一瞞就是三年,他要是知道一定會氣死,呵呵!反正我也等不到這一天,他就算不原諒我也無所謂,可是……可是……我好想他……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再也撐不住抖的笑容,哽咽地說出口。
「所以,每次想他想到承不住時,我就會握著這條項鏈,覺他還在我邊,它是我寄托思念的依靠,這樣,我就有勇氣繼續撐下去……」
他雙手握住桌沿,怕自己會失控地沖上前,不是狠狠痛揍一頓,就是擁抱到碎。
眨去眼角的淚,手想將項鏈戴上,扣了幾次沒功,地笑笑。「可能又要麻煩你了,幫我把鏈子戴上好不好?我看不到--」
他吸了吸氣,咽回間酸,二度幫系上這條同心煉。
「呃,還有,我這麼久沒寫信給我哥,他會擔心,可不可以麻煩你寫下我念的容,用計算機印出來,不然他會認出筆跡。我不想再麻煩彥了,我每次都做讓他很為難的事qíng,這次要他幫我瞞我哥,我哥知道后,一定會揍掉他半條命,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辦法幫他說qíng了,真的對他到很抱歉……」
想說qíng也來不及了,在問出醫院的地址后,他把齊彥揍到必須去醫院掛急診的地步。
「看護小姐,麻煩你扶我起來,我有點,想喝水。」
他倒來半杯水,cha上吸管,手扶。正yù接過杯子的一頓,怔然松了手,水杯掉在地上,dàng出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哥……?」
他抿,咬牙不吭聲。
「哥,是你對不對?我覺得出是你……」他的氣息、還有被他的覺,到死都不會忘記!
迫切地探向后靠的膛,順著肩膀往上移,找到那張日夜思念的面容,貪地著,以指掌記憶著深深的俊貌,然后牢牢摟住他的脖子,喊出聲:「哥,我好想你--」
「你還有臉說,沉天晴,你這個大騙子!」沉瀚宇瘖啞地低吼,用力回摟。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伴隨著淚痕,死命地糾纏。
「來不及了!我說過,你要是欺騙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們這筆帳有得算了!等你好起來,還有商量的余地,否則,你就給我走著瞧!」
他眸中也有淚,說著狠話時,懷中的軀卻不舍得稍放。
才離開多久,就把自己搞這樣,他果然不該離開!十八歲時離開,讓盡苦楚,二十七歲時離開,竟然是躺在病chuáng,連命都快沒了,而還可惡的打算連最后一面都不讓他見!
他就知道不該輕易相信的保證,一輩子沒當過子軍的人會有什麼子軍人格?他真是笨得該死!
「哥,你不要生氣,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了,我真的好想你哦,你不要一回來就兇我,我一點都覺不到你的手足之qíng。」聲低噥,鼻尖依地輕蹭他頸。
「來!撒也沒用了,誰稀罕跟一個把我耍得團團轉的人有手足之qíng!」說是這樣說,雙手仍是忙不迭地在上游移。瘦了好多,幾乎只剩一把骨頭,他用力抱著,位于心臟的地方狠狠痛。
稍稍松了手,他上下打量。「來,讓哥好好看看你。」
「我現在……變得很丑吧?」怎麼也沒想到,分開這麼久,一回來竟然讓他看見病得最憔悴的模樣,他會不會很失?
本來還曾經在心中仿真過無數個見面時的可能xing,要打扮得的去迎接他,現在全毀了。
「不會。」他聲音沙啞地回答,五指輕輕梳順的發,他還看過流著兩管鼻水,頭發都沒長齊的樣子,在他心目中,晴就是晴,從來就沒有丑之分。
「可惜,我現在看不見你了……」好想、好想看看他。三十歲的他,一定更有男子的魅力。
他拉起的手,放在他臉上,低聲說:「你可以覺我。」
纖細的手指開始在他臉上,看不見之后,反而更加敏銳。「和我想的一樣,還是那麼帥,一定有更多人被你迷倒了,對吧?」
「我不知道。」那從來就不是他關心的重點。「想知道的話,自己爭氣點,趕快好起來,就可以親眼看到我了。」
「你--會一直陪在我邊嗎?」
「會。我會在你邊,看著你好起來。」
可能嗎?他也是醫生,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病是好不起來的……
「哥,你知道嗎?在我知道自己的病之后,我并不難過,只是擔心而已,我擔心你不能承。彥、心蘋姊、還有我認識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會傷心,不過那總會過去,可是你不一樣,我不要你在我邊,看著我被病痛折磨,然后殘忍地要你目睹我的死亡,我知道那會讓你崩潰,所以我不讓任何人告訴你,在最后的這段時間里,沒日沒夜地記錄著我們的過去,我jiāo代他們,將這些畫全留給你,日后你要是看到,就會明白,我掏盡生命中最后的熱,把畢生的qíng都留給你,而這些足夠支撐你熬過所有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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