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天,總是滿懷期待地守在信箱旁等郵差,也一次次地失。忍不住猜測,他沒有收到的信嗎?這麼多封,一封都沒有嗎?
還是媽媽忘了幫寄?
不知道哥哥讀哪所學校、什麼科系,也沒有哥哥的地址、聯絡方式,連想寄托思念,都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不敢去問媽媽,怕媽媽生氣,qíng緒又要失控。
眼看著爸爸病qíng一天比一天糟,只是撐著一口氣,知道,爸爸其實很想見哥哥最后一面。
考慮了幾天,趁媽媽去醫院照顧爸爸時,了鑰匙,記得媽媽重要的東西,都放在柜那個上鎖的屜里,在那里面,找到了哥哥在臺北的地址。
知道,如果跑去找哥哥,媽媽發狂起來,可能會打死,但是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想念哥哥,好想、好想!
覺得再這樣下去,就快要和爸爸一起死掉了。
就在生日當天,豪雨狂下,不顧一切地逃離了那個家,奔向有他的城巿。
坐在北上的火車里,其實很害怕,從不曾離家那麼遠,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巿,但是告訴自己,只要來到他邊,就什麼都不須害怕了……
看著列車駛過一站又一站,悉的、不悉的站名,一一從眼前經過,每過一站,就離家更遠些,也離他更近些,只要這麼想,就能夠等待。
臺北車站比所想象的還要大,這里人好多、月臺好,和屏東鄉下完全不同,看得頭都昏了,問了好幾個人,坐錯了好幾班公車,終于找到哥哥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看起來滿老舊的大樓,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寄生活費給哥哥,要在這個大城巿里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繳學費、房租,還有生活所需……
不過沒關系,高職畢業了,這三年半工半讀,也累積了一些工作經驗,不想再繼續讀了,反正讀書不是的興趣,要幫忙賺錢,不造哥哥的負擔。
按了門鈴,可是沒有響應,想,哥哥應該是上課去了,他本來就是很用功的學生。
沒關系,等。
惱人的雨持續下著,完全沒有止歇的傾向,全淋得幾乎了,冷得直發,但是哥哥一直沒有回來。
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記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漸漸暗了,雨打在上,冷得快沒有知覺,然后,累得蹲下僵麻的,直到看見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視線中凝聚--
「我說現在的人啊,吃好穿好、養尊優,把心靈都給腐蝕了。古有明訓,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所以明末有吳三桂賣國求榮,清末有慈禧老妖婆,gān出割地賠款、喪權rǔ國的鳥事,在即將邁二十一世紀的民主時代,更有為了不想淋落湯jī,gān出宵小勾當的無恥之輩,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自保當前,什麼禮義廉恥都沒了……」
「你念夠了沒有?」被一場雨困在屋檐下,沉瀚宇心qíng已經夠煩躁了,室友還在耳邊聒聒噪噪的,誰得了?
不過丟了把傘而已,有這麼嚴重嗎?而且還是他的傘,他都沒唉了,這家伙什麼chūn?還喪權rǔ國咧!
「兄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謂一葉知秋,見微知著,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憂,我們淋雨事小,國人道德指數低落事大。」
「這又gān道德低落什麼事了?」敗給他了,居然能唬爛一堆長篇大論。
「為什麼沒有?我們只是進去買兩碗泡面而已,出來傘居然就不見了,此等俐落手,怎不教人慨萬千?最最無恥的是,我們已經夠窮了,他別人不去,反而找我們下手,一個比他還窮的人,此等泯滅良知的行徑,你說我該不該詛咒他跌進臭水,弄得比我們還láng狽?」
沉瀚宇懶懶地瞥他一眼。「早上出門,我提醒過你要帶傘的,是你自己嫌麻煩。」反正這家伙會死皮賴臉地到他傘下,怎麼趕都趕不走,有沒有傘都一樣會淋,傘丟了也沒必要費事去表現哀痛。
「我哪知道你那麼神?說下雨就真的下雨。」齊彥喃喃咕噥。
「不是我神,經驗告訴我,每年這一天通常會下雨。」!
「你gān麼沒事注意這一天下不下雨?」齊彥奇怪地瞥他一眼。
沉瀚宇被問住,神qíng一陣恍惚。
視線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離,深呼吸,打算一口氣沖過這條街--
他需要一點雨,將他打回現實。
「喂,沉瀚宇,你等等我啊!」齊彥趕拔追上。
就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齊彥差點一頭撞上。
「沉瀚宇,你搞什--」順著他視線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chuī了聲響亮的口哨。「哇,這眉正點哦!難怪你看呆了--」
下一刻,齊彥口中「正點」的眉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奔來,將他地抱住。
「哥--」
無qíng的雨水打了一,沉瀚宇震愕,腦海一片空白。
「哇,沉瀚宇,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有一個這麼甜可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叢中苦苦尋找,直接到你家預約就好了……」
沉瀚宇失神地靠在門邊,凝三年不見的妹妹,他沒想到會背了個包包就沖地北上尋他,一直到現在,人坐在他房里,換上gān凈的服,緩慢拭著半的長發,他都還是不敢相信,真的已經在他邊了!
三年不見,變了好多,離開的時候,才剛國中畢業,和所有學生一樣,短短的發還未及肩,稚氣未,而現在,頭發留長了,記憶中圓圓甜甜的蘋果臉,削尖細致的瓜子臉,多了幾分空靈秀雅的,以及屬于子的風韻--
變了好多,只有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還是沒變,在住他時,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般地專注--
口一陣尖銳的痛,他閉了下眼,不讓自己再深想。
當初會走,就是要斷了的念,他不能、也不允許再給任何錯誤的遐想--
「喂,你們兄妹不是很久沒見面了嗎?那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那個……沉瀚宇,你要不要講點什麼?還是說沈小妹……」
他覺得氣氛……靜得有點怪。
「我沉天晴。」輕輕地告訴他。
「早說嘛!只要是的名字,我都很樂意記到海枯石爛。」。
沉天晴被他夸張的言行逗笑。「哥,你的同學很有意思。」
「能被夸獎是我的榮幸。」齊彥戲劇化地半跪下,拉起的手背作勢要親吻。「麗的小姐,你好,我齊--」`突然來的手背擋住láng吻,沉瀚宇由他手中奪回妹妹的小手,不讓純潔的手背慘遭魔玷污。
「離我妹遠一點。」他冷冷警告,同時解釋:「他讀法律,我讀醫學,算不上同學。」有這種不就發qíng的同學太丟臉了,他恨不得撇清到十萬八千里遠。
「那你們怎麼會認識?」
「這不要臉的家伙沒錢吃午餐,居然gān起土匪行徑,搶我的面包吃。」
「喂喂喂,都八百年前的舊事了,你還提它做什麼?而且,你其實很欣賞我的不拘小節對不對?不然當時你怎麼會不跟我計較?」
「錯!我只是在想,我就已經很窮了,還有人比我更窮,連面包都沒得啃,我是可憐你,請不要自作多qíng。」
「噢,多麼傷人,枉費我一直把你當兄弟--」齊彥西施捧心,扮弱。
看多了真的會消化不良,沉瀚宇不屑地撇開臉。
「那然后呢?」沉天晴興趣地追問。
「后來他就賴我賴上癮了,有一天就說,我們哥兒倆qíng比石堅,邀我去和他同住,彼此有個照應,我識人不清,誤上賊船之后,才發現原來是他繳不出房租,才把主意打到我上來!你相信世上有這麼無恥的人類嗎?」
齊彥搔搔頭,心虛地gān笑。「朋友有通財之義嘛!我也不想這樣啊,就是很奇怪,每次要用錢的時候,都會發現口袋只剩幾個銅板,那種覺很心痛欸!」
「你把眉的時候出手可闊綽了,就沒見你為錢心痛過。」
「那是因為老天爺不公平,我先天不良,只能靠后天努力,哪像你沉大帥哥,用不著花半點心思,人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
沉天晴淺笑,偏頭瞧他。「哥的人緣很好嗎?」
沉瀚宇表qíng一僵,不自在地瞪了室友一眼。「先天不良?我還機能失調咧!你早產兒啊!」
「NO、NO、NO!」齊彥出食指晃了晃。「你可以污rǔ我的人格,但是不能污rǔ我的,我保證我的「機能」非常好,由我歷任友如沐chūn風的xing福表qíng,就可以看得出來。」
沉瀚宇立刻沉下臉。「不要在我妹面前開huáng腔。」
「又不是未年,說說也不行?你帶人回來,讓我聽了一夜的「曖昧聲音」,我可也很夠意思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話一出來,沉瀚宇已經僵到不能再僵。
覺到晴的視線落在他上,他完全沒有勇氣去看的表qíng。
夠了吧你,既然知道我們兄妹很久沒見了,能不能給我們留點私下敘舊的空間,不要賴在這里說你那些沒營養的huáng廢料,污染我妹的耳朵。」
察覺到他了怒,齊彥心驚異極了。
認識沉瀚宇的人,誰都知道他有多低調,低調到連生氣都懶,就連莫名其妙被嗑走了唯一的午餐,也沒太大反應。有人說他脾氣好,可是據他「未來杰出律師」的敏銳觀察力,總覺得他是本就什麼都不在乎,就像一潭死水,麻木無地過日子。
麻木?不會吧?他才二十來歲耶,教授欣賞他,孩仰慕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他有什麼理由把自己弄得死氣沉沉?
直覺告訴齊彥,這個孩在他生命中占了極重的份量,因為一出現,沉瀚宇就明顯活了過來,有了qíng緒波。
自認弄不懂這對奇怪的兄妹,他聳聳肩,識相地轉離開。
沈瀚宇目送室友離開,房門才關上,一道熱源上他,腰際被實實地抱住,沉天晴將臉埋在他腰腹間,低低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哥,我好想你--」
他僵直,低頭凝視發頂,停在肩上的雙手使不上力,無法推開,也無法擁抱。
「都這麼大了還撒。」他聲音gāngān的,不自在地轉,藉由拿chuī風機,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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