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更暗了,橘的燈灑在段卿臉上,襯得那張臉有些暗黃。
而實際上,段卿此刻的臉是慘白的。
他大步流星走向停在路邊的馬車,回去的路上心緒劇烈起伏。
“大老爺回來了——”
段卿連一個眼神都沒顧上給門人,直奔雅馨苑。
雅馨苑中燈火通明,大太太喬氏坐在床邊,神暗。
外頭的風聲也聽說了,還沒敢讓老夫人知道。把那日陪著出門的護衛來詢問,從頭到尾仔細捋了一遍,原來問題出在小蓮上。
那丫鬟當眾哭訴,究竟是無意還是有心?
想到這個,喬氏神有幾分猙獰,生出把小蓮除之后快的沖。
從指使庶把寇青青推下懸崖起,對喬氏來說,就像打破了某道屏障,放出了心中的惡鬼。
可是不能。
喬氏理智還在,搖了搖頭。
外面已有這樣的傳聞,無論是寇青青,還是的丫鬟小蓮,都不能了。
難道真要依著老夫人的想法,讓辰兒娶了寇青青?
喬氏心中升起強烈的不甘。
一個克父克母的孤,辰兒娶了有什麼助力?至于那一大筆財產,明明只要寇青青一死,就是卿府的了。
他們是長房嫡子,等老夫人百年后這筆財產毫無疑問會落在手里,二房最多分一口湯喝。
可偏偏寇青青沒有死,還讓京城上下留意到了本來低調的卿府。
喬氏知道,倘若拒絕這門親事,老夫人就算心里不愿,最終也只能算了。
可不能冒這個險。
寇青青的婚事完全由老夫人做主,老夫人顯然也不愿寇家那些財產流到外人手里。開口拒絕了這門親事,老夫人轉頭就可能撮合二房的段云郎與外孫。
到那時,這大筆財產作為寇青青的嫁妝,就都歸了二房。沒人吃下這麼一大筆錢還舍得吐出來,以后再想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看來,只能著鼻子接這門親事,就是委屈辰兒了。
喬氏心疼了兒子一瞬,眼神變得狠厲。
要想之后順順當當,還有一件事要做。
寇青青好像要想起來了,一旦恢復記憶,定然知道是誰把推下去的。到時候一對質,那丫頭萬一頂不住把供出來,可是大麻煩。
只有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老爺。”
門外傳來婢的問好聲。
喬氏只來得及收好表,段卿就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酒氣撲面而來,喬氏端著笑迎上去:“老爺——”
段卿一把抓住手腕,厲聲問:“外邊的風聲是怎麼回事?”
門口婢驚得忘了反應,被喬氏一個眼刀飛過去:“都下去!”
轉眼里間只剩下夫婦二人,喬氏皺眉:“老爺是不是喝多了?”
“什麼喝多了!你莫非沒聽到外頭的風聲?”段卿盯著喬氏問。
喬氏勉強笑笑:“聽說了,那都是無稽之談,老爺難道相信?”
“自然是無稽之談,可怎麼會有這種流言傳開?”段卿一想那些難聽話,就滿心惱火。
青青帶來的巨額家財令人心不假,可只要與兒子了親,不就是兩全其的好事,那些人嚼舌他要害自己嫡親的外甥不是荒唐麼!
“都是驚馬引起的……”
提到驚馬,段卿臉更差了:“你可知救了青青的是誰?”
喬氏搖頭:“那位義士沒有留名。的是老夫人過問的。”
“他是錦麟衛鎮使,長樂侯賀清宵!”
喬氏呆了呆,隨后變了臉。
“今日吃完酒出來,我還遇到了他,他特意問起了青青……”
段卿越往下說,喬氏臉越差。
“母親還不知道外邊的流言吧?”
“暫時沒敢讓老人家知道。”
“那就先瞞著,讓家里上下都把管好。”
“知道了。”
段卿語氣緩和,細聽卻帶著警告:“夫人管著家,務必把青青照顧好,省得流言越演越烈,連累卿府聲名。”
“老爺放心吧,我知道。”
段卿點點頭,這才洗漱后睡下。
因有喬氏約束,外頭的風言風語沒有傳到老夫人耳里去,該請安請安,看起來風平浪靜。
從如意堂回去的路上,辛柚駐足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姑娘在看什麼?”小蓮好奇問。
“今日是個好天氣。”
雖然還是早上,卻已晴空萬里,明。
小蓮也抬頭天,笑著附和:“是呢,不過就更熱了。”
辛柚目投向走在前面的那道藕荷背影。
這幾日冷眼旁觀,段云婉狀態越發差了,已到了遮掩不住的程度。
辛柚記得前些日子段云婉與段云靈還同來同去,現在卻沒心思拉著段云靈作出姐妹深的姿態,任由段云靈走到前頭去了。
辛柚加快腳步,追上了段云婉。
“婉表姐。”
聲音輕,卻令段云婉一僵。
“青表妹有事?”段云婉勉強扯出一笑容。
辛柚微笑:“是有些事,想和婉表姐說一說。婉表姐去晚晴居喝杯茶吧。”
段云婉渾更繃了:“改日吧,今日還有點事要忙……”
辛柚彎:“我好像又想起來一些事,婉表姐真的沒空去坐坐嗎?”
段云婉徹底變了臉,著辛柚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辛柚嫣然一笑:“婉表姐今日什麼時候得閑就去找我,我在晚晴居等你。”
說完,帶著小蓮施施然走了。
留下段云婉游魂般回了房,連同住一個院子的段云靈投來詫異目都渾然不覺。
“姑娘,您說大姑娘會來嗎?”
“會來的。”辛柚語氣篤定。
“可若是去告訴大太太您恢復記憶了呢?”
辛柚不是寇青青,當然談不上恢復什麼記憶,不過是詐一下段云婉。
比起小蓮的擔憂,辛柚格外從容:“別擔心,不敢的。就算真的去說,大太太知道‘我’想起了墜崖的細節,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那些流言,于是護盾,于大太太就是懸在頭上的利劍了。
不出辛柚所料,很快段云婉就悄悄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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