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語在深夜接到了中介的微信,說已經帶完客戶看房子了,客戶在問什麼時候能簽。
卻沒回復了。
一直到后半夜,才略回復得看況,自己明天進組,恐怕短時間都沒空。
明明本來今晚就能簽掉,但突然臨時變卦,連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
微信那頭,中介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中……”的字樣,反反復復最后只發出來公事公辦的話:【沒問題,我和客戶說!】
*
次日婁語飛往懷南,開始進組拍攝。
因為推遲進組,原本的劇本圍讀往后推了幾天,先開拍了一些其他配角的戲份,等婁語到達后準備進行三天的圍讀環節。
圍讀地點在劇組包下的賓館二層會議間,婁語照例讓栗子張羅了各種咖啡甜點,還額外準備了開工紅包給工作人員。
提前半個小時到達,在圍讀開始前先習慣地翻閱劇本。不知不覺中其他主創也陸續到了,最后距離約定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居然還有一個位置空著。
婁語看向那個位置,微微皺眉。
制片人向解釋道:“你這兩天沒來,咱們拍的是三的戲份,但是我們覺得拍出來效果不好,所以把人換了。代替的新演員是昨晚剛飛過來的,咱們諒下。”
婁語一聽便知其中彎繞,所謂的效果不好就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肯定是投資方想塞人進來,塞不進就直接把人頂了。
為什麼能這麼清楚?因為就這麼被人頂過。
可能還更慘點,是足足拍了半個月被換掉的。
婁語不聲地掩飾住方案,點點頭道:“新來的是誰?”
“楊欣。”
婁語點點頭,接著道:“先不等了吧,開始?”
都這麼說了,圍讀在的提議下還是先開始。十五分鐘后,那位空降的楊欣終于姍姍來遲,推開大門非常暴地打斷了圍讀。
“不好意思啊來晚了。”不帶歉意地驚訝道,“什麼呀?你們居然就開始了?”
“欣姐,好久不見啊。”婁語熱地招手,“前面這麼多都沒你的詞,我們正好趁你不在對掉,不浪費你時間。”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聰明點的都聽得出婁語在嘲本沒什麼戲份。但表面上完全是出于,無可指摘。
婁語一般不會對共演者這樣怪氣,不過一次遲到,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
但和楊欣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第一次合作是七年前,當時和楊欣的份正好相反。楊欣是主演,而是三號。
第一天劇本圍讀,早早地提前半小時到,發現桌面上有一份新的飛頁,說是編劇聽了主演的意見臨時調整的。
這樣一來,提早背的詞就派不上用場。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圍讀就是有可能發生演員覺得臺詞不舒服隨時改劇本的狀況,趕拿起飛頁仔細看,等幾乎可以把詞重新背下來時,楊欣才現。
的位置被安排在婁語旁邊,走近時上那刺鼻的香水味讓婁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楊欣瞥了一眼,立刻板直向問好:“您好楊老師,我是這部劇田瑤的飾演者婁語。”
用鼻子搭腔,隨意道:“田瑤啊,劇本里有這號人嗎?”
婁語報以尷尬的微笑。
落座后楊欣拿起飛頁,還沒看兩眼,突然啊了一聲。
“這個訂書針好扎手啊。”
接著,婁語的面前被甩過來那份飛頁。
“你幫我把針拆了吧。”
婁語很想回一句,我不是您的助理。但在場那麼多人看著,眼神里都在說你趕幫忙拆了吧,早一點了事早一點開始。
因為楊欣的遲到,圍讀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可造這個結果的原因并不是,但現在卻仿佛了的錯。
婁語到好笑,卻只能沉默地接過劇本,用指甲使勁摳著嵌進去的訂書針,將怒氣發泄在了訂書針上,結果用力過猛,掰直的針頭反向扎進指尖。
非常疼。
似乎是訂書針都在兇狠地朝抗議,看,連它都可以反擊,而不行。
楊欣背后有靠山,在圈里的地位也比高,滾出劇組是一句話的事。
怪不得那麼多人想往上爬,可以掌管另一個人的生殺大權,想想確實痛快。
那次之后楊欣沒有再刻意針對,應該說拔個訂書針本算不上針對,自己都沒那個資格。楊欣就是個飛揚跋扈的人,在的意識里,整個劇組都得為服務罷了。
背劇本不看臺詞,需要工作人員題詞。工作人員拿不好什麼時候需要提醒,若是時間點卡得不對導致沒接上臺詞,就會惱怒罷拍。
或者,嫌棄攝像把自己拍得不夠,拍一半非要把整個攝影團隊換掉。攝影團隊是導演的用團隊,這麼一折騰導演也惱了,制片人來回安,劇組進度是被拖長了一個月。
雖然這些和婁語沒直接關系,但也會被余波掃到。本來計劃好要陪聞雪時過二十五歲的生日,還暗自策劃了一場旅行作為給他的驚喜,卻因為劇組拍攝進度拖慢面臨取消。
無奈之下,婁語私下找了統籌,拜托能不能把的戲往前挪。
統籌說可以說可以,但這樣你會非常累。
婁語松了一口氣,最不怕的就是累,就怕統籌拒絕。
于是拼命三郎地把自己的戲份在那一周拍完了,眼圈下籠罩著每天敷眼都蓋不住的烏黑。拍殺青照的時候都懷疑自己能站著睡著。
可是第二天,沒能離組。
原因非常可笑,楊欣昨晚去臨時機房回看了一些已經剪好的素材,覺得自己的造型不好看,要重拍那幾段。
而指到的段落中,婁語必須充當背景板站在那兒,間或有幾句臺詞給楊欣接戲。
被扣在組里繼續拍攝,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只因楊欣一句輕飄飄的我不滿意。
生日那天的零點到來時,甚至騰不出手去給自己的男朋友發句生日快樂。
鏡頭追著面前的楊欣,對方遲遲說錯臺詞,而徒勞地站在焦點之外,一遍又一遍地陪著來過。
等完全收工,終于能出時間給他慶祝時,已經是凌晨1點28分,記得很清楚。
不知道聞雪時是不是已經休息了,握著手機小心翼翼地發了張探頭的表包。
他卻秒回道:【拍完了?】
頓時知道,他一定在等。
心里不是滋味,在對話框里打下生日快樂四個字,又打下對不起讓你久等,最后統統刪去,回了一句,嗯,拍完了。
邦邦的文字,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可那一刻無法控制地對自己置氣。對努力卻努力不到自己想要的局面置氣。
聞雪時沒有責怪是不是把他的生日忘了,反而是迅速地結束了話題。
【快去睡覺,應該很累了吧。】
句末,他還發了那個微信自帶的綠小人擁抱表,笨笨的。
婁語握著手機,鼻腔一酸。
如果說有些人想爬到高,是為了擺布眾人的快。那麼那個無能為力的夜晚,也無比爬到高,只是為了能在自己想見到一個人的時候就能去見他,抱住他,對他親口說一句——生日快樂。
可是那些年,沒能做到。他會有多失呢,不知道。
這些在自己心頭扎的往事,在楊欣這兒可能只會換來一句——啊,有這回事嗎?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記得,所以從曾經不愁資源淪落到今天靠資本去搶一些不流的小角,也在所難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似曾相識的場景,位置對了調,婁語卻沒像當年那樣為難,但也沒放過,又補了一句,非常和的語氣說:
“其實你再晚來一個小時都沒關系的。”
反正你的戲份得可憐。
楊欣默了下,臉難看地挑明:“我可不是故意來遲的,以前劇本圍讀都沒那麼準時的,誰不遲到個十分鐘二十分鐘?”
婁語對上的視線,不疾不徐地回應。
“對啊,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
楊欣噎住,一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
婁語每句話都說得踩在痛點上,可表面上乍聽卻沒問題,導致都沒法兒發作,更無法主挑刺。
即便背后現在有資本,但婁語代表的是市場,那是更大的資本。
這場圍讀在微妙的氛圍中度過,這之后兩天的圍讀楊欣都沒再遲到,婁語也就沒再刺,下馬威立到就夠了。
圍讀之后就是正式的拍攝,拍得還算順利。就是剛開拍沒兩天,居然有人來棚里探班——
婁語剛完一場重頭戲,栗子跑上房車,急匆匆地說:“姐,黃老師和聞老師一起來探您的班了。”
黃茵花和聞雪時?
婁語呆在沙發里,模糊地想起來確實有那麼一回。《夜航船》臨結束那晚黃茵花說自己要去懷南拍廣告,還和自來地約了飯。
但聞雪時是怎麼一回事?
心里大概有了猜測,面無表地說:“請他們上房車吧。”
不一會兒,房車外響起敲門聲,婁語淺淺地呼出一口氣,滿面笑容地打開門。
“茵花,聞老師。”
婁語朝著階梯上的二人招呼,示意他們上車。
黃茵花手就是一個熱的擁抱,也虛與委蛇地回抱,視線落在跟著進來的聞雪時上。
他一米咖大,里是白,的視線在的高領上逗留,惡意地想,不會是為了掩蓋什麼痕跡吧。
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厭惡自己神經質的聯想。
婁語移開目,寒暄道:“聞老師怎麼也突然過來了?”
黃茵花替聞雪時回答:“他來探我的班啦,我說要來找你,我們就正好一起過來了。”
婁語點了點頭,果然和自己想得沒差,就是順便。
黃茵花用手一指旁邊:“我這次的棚就在你們劇組隔壁,所以我就直接殺來和你打招呼了。”
“那還真巧。”
進門后就一言不發的聞雪時舉起手中的袋子,遞到跟前:“來之前就聽說你也在懷南拍,給你帶了問品。”
“謝謝,太破費了。”
婁語皮笑不笑地接過,隨手放到后的桌上。
黃茵花忽然掏出手機看了眼,語速極快道:“他們我去補個鏡頭,你們等我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就急匆匆地下了房車,剩和聞雪時兩個人。
“……?”
婁語愕然地看著甩上的房車門,直想一句口:What the fuck?
空氣沉寂了片刻,出聲道:“你不跟過去看看嗎?”
聞雪時卻指了下袋子:“你不看下我帶給你的東西?”
“我等會兒會看。”
他淺笑:“是嗎。不是扔進垃圾桶就好。”
“……不會的。上次綜藝的事我還沒謝謝你。”
“要謝我的話,打開來看看。”
婁語的腦海里突然產生了很不可思議卻又很合理的的念頭——
他最近在公開平臺上發出紀念日的信號,今天又跟著現任到自己眼前晃,還非要強調這個不起眼的“問品”。
給前任最有趣的問品,難道不是標榜達幸福的結婚請帖?
婁語冷靜地盯著那個平凡的紙袋子,遲遲沒有上前。
聞雪時也不催,他本就站在門口,此時靜悄悄后退兩步,抵上門,手到背后,住了房車門的門鎖,不聲地轉了一下。
咔嚓,門從里頭被鎖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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