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在五月中旬。
早間還是暑熱當頭, 灼得人昏昏提不起什麼勁兒,等到夜間,一陣大風從頤江吹來, 仿佛冰塊溫茶, 瞬間吹散所有燥熱。
街上的小販行人也多了不,還有許多異域面孔。燈會還沒正式開始, 賣聲就已經響徹帝京上空。
慕云月梳洗穿戴完,便按照先前的約定, 坐車去往南河街的十字路口。
一向不喜歡讓別人等自己, 這樣會讓良心不安。是以每次同別人出門, 都是比約定的時間要早些出發,寧可自個兒多等一會兒, 也不愿讓別人累。
這次也不例外,出門的時間足足提前了一炷香。
可等到地方,卻發現,長寧侯府的馬車早就已經在岔口的百年大榕樹下停著。
馬兒見了人也不抬頭,一門心思只顧吃樹下的草,可見是等了很有一會兒。
林嫣然則拉著衛長庚, 歡喜地繞著樹下一個糖人的小攤, 思忖該買哪一個。余瞥見慕云月,彎起眉眼,甜甜地喚道:“嫂嫂!”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 慕云月已經習慣這樣稱呼自己。只要邊沒有相的外人,慕云月也就懶得糾正。
“這是什麼時候來的?可是等了許久?”慕云月提著一盞兔兒燈上前, 林嫣然的小腦袋, 將燈送給。
不等林嫣然開口, 衛長庚就先回答道:“剛到而已。”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慕云月狐疑地看他。
衛長庚低聲笑了笑,倒也不瞞,“只要沒有遲到,慕姑娘又何必糾結這些瑣屑?慕姑娘不希別人等自己太久,怕自己良心不安。焉不知別人若是讓慕姑娘等太久,他良心只會更加不安。”
慕云月愣住。
兩輩子了,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論調,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今日特特提前出門,除卻自個兒習慣使然意外,也是因為他。
他畢竟是戶部侍郎,朝廷重臣,每日要忙的事多如牛,不比這個閑人。端看這幾天,他連林嫣然的琴課都不怎麼出現,可見是已經忙得腳不沾地。
不想讓他因為這樣的小事,就平白耽誤時間,多等自己,也是為他好,眼下經他這麼一說,倒自個兒的不是了。
慕云月有些哭笑不得,轉念一想,又甚是激。
過去是個飛揚跳的子,哪里熱鬧,就往哪里湊,什麼燈會、廟會之類的喧鬧事,更是一次都不會落。后來喜歡上了婁知許,也經常邀請他跟自個兒一塊去。
可每次不是被他拒絕,就是被他嘲笑,說什麼小孩的玩意兒,也只有會喜歡。
偶爾能被強迫著拉過來,參加一次燈會,他也得讓好一陣等。
甚至有一回,婁知許還讓直接等到了燈會結束。又冷又,都快哭了,他還滿不在乎地說,不關他的事,軍中事務太忙,他也沒辦法,只能說是老天爺不想讓他看燈會,怨不得他。
呵。
一個七品的把總,倒是比戶部侍郎還要忙。
慕云月在心底暗哂。
衛長庚似看出了的心事,倒也沒揭穿。
皇帝沒有自個兒的時間,每天該做什麼,都有自個兒的章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改變。
這幾日又逢江南鬧水匪,他要忙的事又猛地增加了一倍。
雖說有上輩子的經驗,他只要照貓畫虎就行。可要拍板的事終歸太過,以至于這段時日,他都不出空暇,去澄園陪教琴。
但好在,他至把今天給空出來了。
方才那番話,他雖然是有那麼幾分在狡辯,但也的確都出于真心。
畢竟,在邀請婁知許去燈會,等婁知許等了一整個燈會的那個夜晚,他也是在干清宮的那株杏花樹下,足足站了一整夜……
當時的心究竟如何,他已經忘得差不多。
只記得月亮高高攀上枝頭的那一刻,他曾對著那皎皎的清暉,許下一個心愿——
倘若以后有機會,能親自陪去逛燈會,他一定早早出發。一想到那個鮮亮的影,是專程為自己而來,便是讓他在風雨里等上一整天,他也知足了。
而今終于愿真,他又怎會覺得累?
道了聲:“走吧。”衛長庚便轉向著燈火繁華走去。
袍在夕余暉中飛揚,慕云月這才留意到,他今天竟是穿了一緋紅的裳。金線繡紋泛起細碎的輝煌,直將他襯托得如同年人一般燦爛明亮,跟平日冷肅的模樣判若兩人。
慕云月心尖不由漾了一漾。
那廂林嫣然已經等不及,拉著的手,催促趕走。
慕云月也不敢耽擱,回拉住林嫣然的手,便加快步子跟上。
兩大一小,并肩走在街頭,男才貌,孩雀躍,乍一看,倒真有幾分像一家人。惹得周圍路人頻頻回頭,縱橫錯的目里頭滿是欣羨。
不遠的一個街角,婁知許卻是咬著牙,緩緩碎了手中一個剛出鍋的烤紅薯。
作者有話說:
晚上臨時有事,先寫這麼多。
這章和上章都有紅包,明天中午我統一發,大家記得評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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