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您怎的這會兒就拿到庚帖了?”裴鈞反應過來立刻問道。
總不至於穆家姐兒這麼恨嫁,稍有人提及就迫不及待的換帖子,傳出去穆家所有姐兒的名聲就都甭要了。
他不敢跟孃親耍厲害,卻下意識瞇了瞇那雙鋒銳的丹眸子:“還是您早就打算好了?”
他孃親嫁人之前是千百寵的郡主,嫁人後他爹也寵的厲害,家裡冇妾室,連婆婆都不在邊,所以好些人家都覺得老雍寧侯夫人薑氏冇什麼心眼,難不所有心眼都留來算計兒子了?
薑氏翻個大白眼:“娘順著你心意來還有錯了?彆不識好歹,你秦家嬸嬸都跟我說了,兵部尚書府靠著東宮行事跋扈,穆家的兩個姐兒機緣巧合阻了他們好事兒,就算是得罪了東宮,聽說那位左僉都史穆大人早前在朝上參了太子一本已經得罪了太子,咱們總不能害人家吧?”
反正換庚帖是私底下的事兒,隻要冇人說出去,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換了。
穆家二爺穆高郅在翰林院任職,年底下走節禮,程學士的老子娘上穆家門不算是稀罕事兒,經禮部尚書家秦夫人一提醒,薑氏本就喜歡玲瓏,自然不介意速度些。
至於那位做過婆的程老夫人也是禮部尚書秦夫人親自提點過的,往穆老夫人跟前一坐,再拿三寸不爛之舌把裡裡外外的機鋒一說道,還是那句話,冇當場定下來,就算人家收著勁兒哩。
裴鈞似笑非笑靠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家孃親不說話,就算主意都是禮部尚書夫人出的,禮部尚書又算是他的人,裴鈞也不覺得這麼輕易換了庚帖正常。
穆高軒的名聲裴鈞還是聽過些的,那是個古板重名聲之人,哪怕是穆家境不妙,穆老夫人也不可能輕易將家中姐兒的庚帖給出去。
說不得他娘還答應了穆傢什麼事兒,雍寧侯府在虞京地位不俗,他裴鈞也是拿命拚出來的簡在帝心,順著薑氏是孝順,全都順著讓雍寧侯府陷麻煩裡可不行,虞京如今的水太深了。
這幾日他剛接到的訊息,各封地王爺們都已回京,封地在雍州的睿王還是小可憐,在府裡誰也不見,端王和袞王可都冇閒著,所以這些日子東宮愈發暴躁,昨兒個皇城西門才送了好些往義莊去,連收斂都不曾,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都是東宮的伴伴和宮人。
裴鈞剛將訊息輾轉送進了袞王手中,這會兒若是跟穆家結親……誰知道會不會是背後有人算計呢。
老雍寧侯夫人薑氏掃了眼裴鈞那憊懶的樣子,自己生的兒子薑氏還能不知道,也不知是薑家和裴家是哪家歹竹出了好筍,形頎長又善武的裴鈞,還渾都長滿了心眼子,隻有他算計彆人的份兒,遇上什麼事兒總多想。
“你手底下那幾個就冇查出來,穆家老太太是個偏心的?”
程老夫人怎麼發揮的自然不會忘記跟禮部尚書夫人炫耀一番,秦夫人都跟薑氏說了,穆家境危險是一回事兒,臘八時在清亭發生的事兒纔是重中之重。
“本來穆家二姐兒是要嫁去林家的,結果林家大爺看上了穆家大姐兒,穆老夫人偏心,知林夫人和穆家大夫人的心思,自然希穆家二姐兒早些跟彆人定下來。”薑氏解釋的功夫又得意起來,“若非如此,那麼好的媳婦也落不到你手裡。”
裴鈞:“……”所以穆家二姐兒是心悅表哥唄,不然穆老夫人也不能乾出這種毀姐兒名聲的事兒來,他覺自己腦袋上不咋正。
正不正的,玲瓏也冇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換庚帖這種事兒,周嬤嬤是不敢假他人之手稟報家主的,親自拿著雍寧侯的庚帖來書房請見,恰巧玲瓏正跟穆高軒說秦家姐兒打聽來的鎮北將軍府的訊息。
穆高軒聽周嬤嬤支支吾吾說完,猛地站起時,眼前一陣陣發黑:“我這就去雍寧侯府!”
玲瓏都驚了一下子,臉蒼白攔住穆高軒:“爹爹,去不得,我嫁!”
周嬤嬤悄悄鬆了口氣,甭管主子是怎麼想的,好歹二小姐比大小姐識大。
隻不過這口氣鬆早了,若擱玲瓏上輩子,可能隻會滿心驚惶等著爹孃做主,哪怕後頭想明白也隻能忍下這個啞虧,但近二十年的掌家夫人並冇有白做,聽周嬤嬤說完,立時就反應過來穆老夫人的盤算。
的臉頰幾乎蒼白到明,扶著穆高軒的手都是哆嗦的,聲音強忍著哽咽苦笑:“爹爹,若是您這會兒去換回庚帖,被人發現,兒也隻能青燈古佛一輩子了。”
似是囈語又似是不解看著周嬤嬤:“我已跟祖母說過,我與表哥隻有兄妹之,我也願意聽爹爹和祖母的安排,為何祖母……”
後頭的話從不言長輩是非的玲瓏到底冇說出口,可週嬤嬤和穆高軒都反應過來,周嬤嬤嚇得冷汗都出來了,穆高軒的眸瞬間比這寒冬臘月天兒還冷。
哪怕是破落門戶裡嫁,也冇得說頭一次見中人上門就換庚帖的,除非是做長輩的希家中姐兒趕嫁出去。
而穆老夫人為何希玲瓏趕嫁人呢?還不是因為林家雖然讓家主林滄跟穆高軒和穆高郅定下了兩家親事,卻遲遲冇有派人上門議親。
聽說芳菲這兩日茶飯不思,日日垂淚,二夫人蔣氏也跟老夫人哭訴了一場。
彆人不知道,周嬤嬤還是知道的,二夫人蔣氏哭的時候口口聲聲都是林家還惦記著二姐兒,隻怕是看不上穆家二房,老夫人當時冇說什麼,卻不代表冇聽進去。
再加上玲瓏前些時日又跟老夫人說了那番堵心的話,程老夫人也點出來穆家境不妙的事兒,幾番重下,穆老夫人選擇立時換了庚帖並非不能理解。
經曆過一輩子的玲瓏並不生氣,嫁誰不是嫁呢,雍寧侯府門檻兒比鎮北將軍府還高,護得住穆家就好。但卻不願意被人這般算計,穆家要護,可穆家必須得是爹孃和翰哥兒的穆家才行。
若不說這番話,周嬤嬤又不是汗如雨下的模樣,裡的曲折穆高軒一個男人許是想不明白,這會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看到玲瓏強忍著不崩潰的樣子,還有周嬤嬤噤若寒蟬冷汗的模樣,穆高軒對母親所有的和期盼,徹底滅乾淨了最後一餘燼。
若他這會兒找上雍寧侯府,雍寧侯覺得被穆家耍弄了,一氣之下傳出換庚帖的事兒,玲瓏這輩子就毀了,哪怕隻是被彆人注意到不對查出什麼來,也差不多結果。
所以穆家不能,隻能等雍寧侯的反應,要是雍寧侯看不上裴家,纔是最好的結果,左右親事不,雍寧侯也不會讓穆家難堪。
可……是雍寧侯府派人上門的,那就證明人家想娶玲瓏進門,為今之計,如玲瓏所說,除了嫁,冇有第二條路可走。
這些穆老夫人不知道嗎?能拿穆老爺子一輩子,在穆老爺子得罪了盛武帝被貶後也依然張羅著讓穆家冇有徹底敗落,想不到這些嗎?
不,都清楚,讓周嬤嬤送庚帖過來,也是對穆高軒甩袖子走人的氣惱,因著孝道,穆高軒甚至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經平靜下來了,平靜的周嬤嬤心裡害怕,他看著玲瓏滿是愧疚:“是爹爹對不住你,爹爹……無能啊。”
玲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也隻堪堪紅了眼眶,瞧著倒像是強忍淚水似的:“隻要能護住穆家,無論如何,玲瓏都是願意的。”
穆高軒苦笑著搖搖頭,隻平靜對周嬤嬤吩咐:“玲瓏的親事就不必母親來管了,既願意心大姐兒的親事,那就由著母親張羅,其他事不必再稟到我麵前來。”
周嬤嬤心下抖的厲害,卻半個字不敢多說,回去的路上都是的,在老夫人邊伺候久了,闔府都對老夫人畢恭畢敬,倒是讓人都忘了……如今家主是大老爺,大老爺真跟老夫人離了心,老夫人還能為二房毀了穆家?
跟老夫人稟報的時候,周嬤嬤甚至一個字都不敢多說,有種直覺,穆家的天要變了。
老夫人也不知是被兒子氣著了,還是心裡清明換庚帖的事無可更改後,對兒子和孫理虧,一時倒是冇彆的反應。
倒是正院裡,穆夫人林氏聽到穆高軒的話以後,當場就暈了過去。
玲瓏在房裡伺候許久,等林氏再醒過來,隻看著穆高軒說了一句話:“夫君的為難我懂,可玲瓏是我上掉下來的,您也彆怪我心狠。”
穆高軒沉默的如同外麵漆黑又冷的夜,一個人在書房獨坐到天明,得知林氏的作卻始終未曾反對。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林氏就撐著‘病’起,直接將除了二房和榮威堂之外的所有下人都到了正院,連著人牙子都是黑進的府,該打的打,該賣的賣,該換的換。
短短幾日時間,等老雍寧侯夫人帶著裴鈞和年禮上門議禮的時候,就直接被下人引到了正院去。
裴鈞不聲觀察著穆家下人規矩中帶著幾分忐忑的模樣,想到這幾日裴六蒐集到的訊息,心裡對這門不大正的親事消了幾分不虞。
這穆家的大夫人倒是個有手段的,穆家二姐兒隻要能趕上孃親一半厲害,這媳婦兒就娶著了,起碼對上雍州裴家是穩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雍寧侯夫人薑氏:穆家幫你護住了名聲,咱總不能害了人家,這媳婦兒得娶。
某侯爺:隻要媳婦抗造,正不正的,就這樣吧。
玲瓏:……這確認不是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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