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四牛的心十分煎熬,如果薏哥兒沒有嫁出去,他回來尚且可以阻止,但若是薏哥兒已經出嫁,那他回來能怎麼辦……
“我先去找你哥夫郎了,你自己慢慢想吧。”曲二牛抿了抿角,沒有從院門進曲家院子,跑到自家屋子那邊翻墻進去。
去找曲四牛這件事曲二牛是瞞著家里爹娘的,他能幫四弟的也就這麼多了,一邊是兄弟侄哥兒,一邊是爹娘,他雖然想幫弟弟,但也不好做得太過。
等曲二牛的影消失了好一會兒,曲四牛才推門走進去,他的臉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是抖的手和重的息出賣了他的心。
這時候的曲家院子,曲大牛正在悶著腦袋修補農,一雙全是老繭的手上凍瘡和干裂的皮都滲著,他卻像是不覺得疼似的,一板一眼地干著活,一旁的米氏則在廚房洗刷著一家子的碗筷,形消瘦、手腳麻利。
曲四牛進院子的聲音讓曲大牛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進來的人是自家四弟后,他手上的鋤頭和榔頭等“哐當”一下掉在地上。
東西掉落的聲音引來了屋人的不滿,罵罵咧咧隨之到來:“作死啊,在院子里弄這麼大聲響,不知道耀文讀書必須要安靜嗎!”
“一個個的生下來就是討債的,要麼一天到晚拉長了臉做出一副死樣,要麼天天跑出去給別人家干活見不著人,要麼被某個小妖勾得心里沒了這個家,要不是家里還有志才一家,我這個老婆子和老頭子以后哪里有什麼指!”
“傻站著干啥,讓你修整農你都做不好,你還能干個啥,要真是只能指你,老曲家怕是連個后都沒有,生一堆賠錢貨……”
曲老太的話罵到一半戛然而止,看著氣如牛的曲四牛,臉變得難看了起來,他怎麼會在這!
要知道,曲老太敢把曲薏送出去做沖喜夫郎,就是仗著曲四牛和孟氏都不在家,要是兒子和兒媳在,事可不會這麼順利。
當初,曲三妞悄悄找上曲老太,說曲薏的生辰八字同那位梁家病爺非常合,梁家想求娶曲薏,愿意給一大筆錢做聘禮,就是時間比較急,立馬就得出門子。
曲老太對梁家的聘禮非常心,但想著孟氏的娘家不好惹,心了沒有行。
就在曲老太可惜這麼大一筆錢和無緣時,長期都住在孟家那邊的曲四牛回來了,他回來不是那邊沒活干了回家,而是想把媳婦和孩子接去孟家小住。
曲四牛說他這幾天會跟著他岳父一家,也是師傅孟家人去外面做工,得要好幾天,恰逢孟家的大孫媳即將臨盆,孟家那邊人手,想把外嫁孟氏喊回去幫忙。
孟家大屋的人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木匠活,在附件這一片都出名的,除了普通的農家會找他們打家,有些鎮上、縣里的富貴人家也會找他們干活。
當年曲老太生下五兒子曲志才后,因為四兒子曲四牛的年齡不大不小不好照顧,家里又人多糧,和曲老頭商量后決定把曲四牛送去孟家大屋學手藝。
孟家大屋有足夠的孟家人傳承他們的手藝,憑什麼要教一個外人,他們自然不樂意,萬一手藝傳了出去怎麼辦。
曲老太當時心一橫,把小小年紀的曲四牛丟在孟家大屋就離開,最后是孟氏的爹看不下去了,將人撿了回去,后來曲四牛就拜了孟老爹為師傅。
再后來,曲四牛幾乎沒有回過曲家,吃住都在孟家,該婚了就娶了師傅的兒孟氏,說他是孟老爹的徒弟,不如說他是孟老爹的另一個兒子。
曲老太就是在那時候跑出來摘桃子了,當年把曲四牛變相棄在孟家大屋,并沒有將曲四牛的戶籍遷孟家,不管是緣還是戶籍,他都是曲家的人。
曲老太跑到孟家鬧,說孟家沒經過他們曲家的同意,擅自給曲四牛婚配,這門親事他們不認!
這時候孟家人才想到,曲四牛的戶籍還在曲家村,還在曲老太他們手上,若是這門親事曲家不認,那孟氏和曲四牛還真就不算夫妻。
最后孟家為了兒妥協,為了能夠讓孟氏和曲四牛為名正言順的夫妻,孟氏和曲四牛搬回曲家村住,原本孟家把兒嫁給曲四牛就是想著方便照顧兒,誰知道出了這麼件事。
但這只是個開始,把曲四牛回家去后,曲老太打上了曲四牛手藝的主意,在外面接活讓曲四牛做。
在曲四牛心里,爹娘的分量遠遠比不上師傅他們,他不樂意這樣背著師傅在外面接私活。
曲老太就找各種借口磋磨孟氏,不管怎麼說,曲老太是婆母,占著份這個優勢,怎麼對待孟氏外人都不好手管,就是孟家來了,也不好理。
最后,孟家提出有活干就讓曲四牛過去做,他們會把曲四牛干的活都折工錢給他,這樣既能讓曲老太他們拿到錢,又能保證孟家的手藝不傳出去。
因為娘家要給相公開工錢,孟氏在曲家的日子好過了些,曲老太也不再明面上各種磋磨孟氏,大多數時候對四房都是眼不見心不煩。
往常曲老太本不會管他們,走了還好,不用費的糧食,但是這次一聽說孟家的人和曲四牛要走,孟氏也要回娘家,曲老太就了心思,馬上以曲薏年紀大了要幫家里做事為由把曲薏留了下來。
孟氏不放心孩子留在曲家,可是曲老太的態度異常堅定,想著曲薏有這麼大了,而娘家那邊人,就只好把曲薏留下了。
沒想到,這一留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曲四牛他們今天被雇傭他們的主家帶去看木頭了,曲二牛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曲四牛。
其實曲二牛找人的途中有想過回來找孟氏阻止這門親事的,但是他考慮到孟氏作為曲家媳婦說話的分量不如為男子的四弟,他就沒有回頭。
于是,在曲四牛和孟氏他們作為爹娘不知的況下,曲薏就被匆忙嫁去了梁家。
看著自己娘那明顯驚訝又極力保持鎮定的樣子,曲四牛極力抑制自己的憤怒:“娘,薏哥兒呢?”
曲老太的眼珠子滴熘熘一轉,看到四兒子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心虛,沒想到這個討人嫌的兒子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然而當曲四牛用這種興師問罪的態度對后,曲老太心里立馬就被不滿充斥,這是從肚皮里爬出來的,他的命都是給的,他敢這樣對說話?
仿佛有了底氣似的,曲老太抬頭一瞪:“老四,你啥意思?”
曲四牛的雙手被他得咯吱作響,話從牙中吐出:“娘,薏哥兒是不是被你們嫁出去了?”
曲老太一聽眼睛瞪得更大了:“是嫁出去了咋的,你有啥意見,老婆子給他一個哥兒尋了一戶這麼好的人家,他以后就是掉進了富貴窩,吃穿不愁,仆從群,不盡的福。”
面上沒有一心虛,說話也底氣十足,曲老太確實是為了那一大筆聘禮才把曲薏嫁去梁家的,但也真心實意認為替曲薏這個討債鬼選了一門好親事。
梁家那樣的人家,是隨便誰都能嫁的嗎?老四和曲薏不好好激就算了,還有不滿,反了天了!
“嫁去梁家那是福的嗎?”曲四牛的聲音陡然提高,他面漲紅,脖子上青筋凸起,看著好像隨時都會暴起打人似的。
他這一聲吼,把曲家別的人都驚了,回來換了裳的曲二牛帶著陳氏從房間出來,和彎腰駝背的曲大牛、戰戰兢兢的米氏一起站在院里。
曲老頭皺著眉頭從屋里出來:“回來就回來了,鬧什麼鬧!”
“好哇,曲四牛,你要干啥。”曲老頭的訓斥只開了一個口,就被緩過來的曲老太搶走。
剛才被曲四牛的聲音沖得耳朵生疼,這會兒看著怒氣滿滿的曲四牛,當即一屁坐到地上,使勁哭嚎起來。
“喪良心的東西,娶了個祖宗回來在家里供著就算了,整日不著家孝順爹娘這些老婆子我也不說什麼,你這是反了天要打老婆子了啊!”
“黑心肝的孫子,早知道生出來這麼個孽障,當年就不該生下來,直接溺死在便桶里啊!”
曲老太的哭嚎讓曲老頭和曲二牛的眉頭一皺,曲大牛站在原地滿臉麻木不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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