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行在京師大道之上,扶蘇與扶蓮華同坐一輛馬車,從桃園回衛國公府。
前頭有一隊人馬行來,飛魚服,繡春刀,當街縱馬,肆意囂張。
為首的錦衛看到馬車上衛國公府的標志,微瞇了瞇眼,然后一夾馬腹,從側邊疾馳而過,只一瞬,高壯的形消失于街尾。
扶蘇手中的玉骨扇在指尖轉了一圈,原本坐在他側的扶蓮華悄悄挨過來。
“嗯?”扶蘇垂眸看。
扶蓮華小小聲道:“剛才那個男人長得好兇。”
馬隊略過之時帶起一風,扶蓮華正看到為首的錦衛騎過,小山一般移過來,生得兇神惡煞,惡鬼一般。小娘子被唬得心頭一跳,趕閉眼,等馬蹄聲過去,立刻睜眼多看幾眼自家哥哥洗眼睛。
“那是錦衛指揮使傅班。”
京師勢力繁雜,黨爭嚴重,不過能讓錦衛出的,只有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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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自桃園詩會回到衛國公府,衛國公已然下朝歸府,管家正候在儀門,說公爺有事要尋他。扶蘇略點頭,起往衛國公的書房去。
衛國公扶清搖是三皇子的師父,教授三皇子十幾載,又在文淵閣任大學士,前幾年景頗好。可自從閣首輔黎庸衛上任后,他們衛國公府的境一日不如一日。
“父親。”扶蘇上前行禮。
扶清搖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扶蘇,頷首道:“進來吧。”
扶清搖雖已四十出頭,但因著本資本甚好,清瘦的上依舊殘留著年輕時外的華,所以歲月并沒有在他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反而給他增添了一抹沉淀的魅力。
他與扶蘇很像,兩人站在一起,不止是容貌,更是那份皓月般清冷的氣質。
“父親,您找我?”
扶清搖抬手讓扶蘇把書房門關上。
“吱呀”一聲,書房門閉合,扶蘇走到扶清搖面前。
扶清搖道:“聽說你們今日是在定遠侯家里那座桃林里開的詩社?”
扶蘇道:“是,有什麼不對嗎,父親?”
“那你今日回來時可在路上看到錦衛的人了?”
扶蘇立刻道:“看到了傅班。”
“他在你們詩社解散后去搜了桃園,我猜測他定然是去找那些東西了。”
“那些東西?”扶蘇不解。
“先坐。”
“是。”
扶蘇與扶清搖面對面坐下,扶清搖與他娓娓道來,“三日前,圣人做了個夢,夢見有好幾千個木頭小人拿著小棒要殺他。”
扶蘇神一沉。
“這個夢也是有因頭的。最近不止是普通百姓,就連宮里都喜玩些巫蠱之。聽說幾位寵的人聽信巫之言,在屋埋下木頭人,被互相告發之后妒忌爭吵,惹得圣人大怒。”
“所以圣人不是無緣無故做這種夢的?”扶蘇皺眉。
“嗯,”扶清搖喝了一口茶繼續,“圣人做了這個夢后,心不安,便命錦衛指揮使傅班負責調查此事。”
聽到這里,扶蘇忍不住皺眉,“那傅班是去桃園找木頭人的?”
扶清搖點頭,“我猜測如此,你去查查。若真是這樣,此事可對定遠侯府不利。”
“是。”扶蘇起拱手,出了書房后立刻將小廝青路喊了過來。
青路二十出頭,型高壯,濃眉大眼,天生一張笑臉,眼神卻著犀利的明勁。
扶蘇吩咐道:“去找你認識的幾個錦衛喝喝酒,問問今日桃園的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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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路辦事很快,夜半時帶著一酒氣回來。“郎君,查到了,說是去找什麼金子小人。”
“金子小人?”這是什麼東西?扶蘇眉頭深皺,“你確定沒聽錯?”
“是。”青路點頭。
扶蘇沉半刻,斂袖坐到書桌后,因著正在想事,所以沒注意,把袖子到了屁下面,剛一坐下就覺得一陣硌。他立時起,袖子打到木制椅,發出“啪嗒”一聲響。
很輕,可在如此靜謐的夜晚和安靜的書房還是被捕獲到了。
扶蘇看到了那顆掛在自己寬袖上的珍珠耳墜子。
男人從小有過目不忘之能,他能記得今日的每一個細節,只看他想不想回想而已。扶蘇立時想起今日桃園那張如花的臉和那一雙墜在白玉雪耳上,輕輕晃悠的珍珠耳墜子。
不對,還有什麼。
扶蘇著耳墜子坐下來,想起自己朝妹妹走去時,那個小娘子似乎彎了腰,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很金……
扶蘇猛地眼睫,他抬眸問青路,“錦衛找到東西了嗎?”
青路搖頭,“沒有。”
扶蘇眼神一暗,“你再幫我去查一個陸婉的人,尤其關注手里金子的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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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寧伯爵府,陸婉將這位天之驕子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然后盯著看。
水墨著痕,寥寥幾筆,一只鴻鵠躍然紙上。
扶蘇是那塊引眾人紛紛彎弓搭箭的鴻鵠,陸婉蹙眉,太高貴了,該如何將其獵囊中呢?
撐著下頜想了許久,覺得想要將這塊叼進里,需得豁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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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可是好久沒做這百果糕了。”寶珠想起那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明自家小姐的做法跟旁人一樣,可不知為何,就是比旁人做出來的好吃。寶珠想,難道是里頭夾了人香?
寶珠一邊挑著紅棗核,一邊想。
陸婉正在剝瓜子仁,剝一顆,扔進小碟子里,然后又剝一顆,沒忍住,放進了里。
“這是我準備送給衛國公府那位小姐的。”
看那扶蓮華的模樣,該是喜歡吃這種又甜又糯的甜膩糕食的。公府高門,什麼沒見過,與其拼盡全力送些人家本瞧不上眼的,還不如送些不值錢卻用心的。這樣遭人白眼的時候好歹還算省了錢。
寶珠頷首,表示懂了。見自家小姐又恢復以往模樣,就忍不住要說幾句話來出出心中惡氣,“吳楠山會得到報應的!”
聽到寶珠的話,陸婉發笑。
真是天真的可。
慢條斯理道:“這世上若人人都有報應,那就不會有禍害千年這個說法了。”
陸婉看的明白,人家步步高升,前途明耀,哪里會有什麼報應。倒是,狼狽不堪、焦頭爛額,若不是憑著這副厚臉皮,哪里還敢出去,更遑論說妄想去叼一口那鴻鵠了。
“小姐……”寶珠苦著臉,不知該如何安。
陸婉的手置在桌底暗之中,眸怔怔,突兀酸一笑,“人活著,就是要咽氣的,不管是惡氣還是好氣,都要咽下去。有時候你咽下一口氣,往后的日子能好過不,那又何必跟一口氣爭什麼長短呢。”
這些話,陸婉不是說給寶珠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寶珠眼淚汪汪,覺得自家小姐太苦,卻已經不知該說什麼話安。
屋靜了一會兒,寶珠閑不住,又問,“小姐,您做了這麼多,是為什麼呢?我瞧著,您其實……不喜歡吳楠山吧?”小心翼翼的發問。
陸婉剝瓜子仁的手一頓,垂著眼簾,低眉順目之相,與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任何不同。
這是一個時代,一個人必須攀附著男人才能面生活的時代。
要面就不能要臉面。
可陸婉卻道:“我若不喜歡,又怎麼會想要嫁他?”
寶珠似懂非懂地點頭,看向陸婉的眼神中又帶憂傷,“小姐別傷心,咱們日后會有更好的。”
陸婉盯著自己面前散著幾顆瓜子仁的小碟,喃喃自語,“會有的。”
屋里沉寂了一會,“對了。”陸婉想起那個從桃園撿回來的金子小人,從梳妝臺下取出后吩咐寶珠去洗干凈。
寶珠端了清水來將其洗凈,有些害怕地看著這金子小人道:“小姐,這個東西咱們真的能要嗎?”
“撐死膽大的,死膽小的。”陸婉拿著金子小人把玩,注意到它后背刻著兩個字:知長。
這應該就是被詛咒的人了,行行好,幫幫你吧。
“寶珠,拿剪子來。”
折騰一陣,陸婉從被自己剪得七八糟的金子小人里挑了一小塊扔給寶珠,大氣道:“去外面買個上好的食盒,要最貴的。”
寶珠掂了掂手里指甲蓋大小的金子,“小姐,不夠。”
陸婉:……好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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