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放假前是運會,五班八百米沒人報,委決定用抓鬮的方式,結果于好了那倒霉催的。于好從小弱,跑個五十米都,那天項目又是在下午,一早上暴曬加上賽前活沒拉開,直接暈倒在終點線了。
陸懷征當時就在旁邊的場地準備三級沙坑跳,反應最快,立馬就沖過去把人抱起來往醫務室送。結果害他連比賽都沒來得及參加,回去的時候裁判已經轉移陣地了。
兩個比賽項目,陸懷征廢了一個項目,就剩下一個百米決賽,八班生還搡著他胳膊埋怨他好久。于好覺得愧疚,便答應運會結束之后幫八班出幾次板報,出得板報回回都評獎,八班的宣委跟提過好幾次。
陸懷征有時候打完球回來見還在他們班搞板報的事,他隨手就把球往框里一丟,雙手反撐在桌板上,子用力往上一提,就掛著雙長坐在桌子上欣賞起板報來,畫畫的筆很溫,曲婉靈,跟這個人是相反的……
嗯,這個人很木訥。
陸懷征曾腦門說過無數次木訥。他這人賊壞,表面裝得越一本正經,他就越逗,越喜歡看木訥的反應。
他以前總騎一輛黑的山地車上課,一黑素服,特別酷。
然后特喜歡著他那輛山地車在校門口等,單腳撐著地,見相的男生,就瞎侃兩句,或者就自己一個人抱著胳膊等。于好遠遠看著他的臉被稀薄晨映得格外清,笑起來的時候側臉廓線條和像路邊朝氣蓬的小白楊。
某天經過一八班生,沖他赤咧咧嚎了一嗓子:“陸懷征!你還不回教室!”
“等會兒。”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他扶著車把,轉頭喊住那生:“哎,我今天下午要早走,幫我下黑板啊。”
“你又逃課?!”生驚詫喊。
“訓練。”
“才不幫你嘞,你胡思琪幫你!”生道。
“那算了,我找其他人吧,倒霉催的,跟你倆分一組值日。”
生回頭,眼神一改,又笑起來,眉眼都是歡喜:“幫你!幫你!”
年懶懶一揮手,“謝了。”
然后他又等了一會兒,見于好出現,一笑,腳蹬上踏板,嗞溜跟條泥鰍似的到面前,停下車,一條長撐著地,笑著跟說:“你怎麼都這麼晚。”
說完,從單車扶手上拿下一袋子小面包遞給:“買多了,你要吃過了那就留第二節下課吃。”
于好接過,說了聲謝謝,“你怎麼還不進去?”
“等你啊。”
他說這話時低頭笑看著,眼睛特別亮,于好覺得那眼神頗深意,不知該如何回應,下意識往別躲。陸懷征就偏不如意,人在單車上故意彎下腰去對的眼睛,于好見躲不過,低頭急匆匆說了句,我去上課了。
然后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拖回來,子往后仰了仰,側過去看:“急什麼。”
他溫熱干燥的手掌著纖瘦的胳膊,心一凜,他毫不在意,又把人往自己這邊提了提:“聽說你們班下午八百米測?我給你買了士力架補充力,可別跟運會那回一樣暈倒了。”隨后視線往別瞥了眼,輕撓了下鼻尖,諾聲說:“我下午不在,沒人背你去醫務室啊。”
那時兩人其實不算,但陸懷征的態度,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想追。
一開始還總有人喜歡開他和胡思琪的玩笑,再后來,陸懷征就不讓那幫男生說了。是因為有次,于好拎著一疊試卷經過他們八班門口,陸懷征跟幾個男生靠在門口閑聊,有男生拿手肘搡了搡他的肩,說:“哎哎哎,胡思琪又換男朋友了,這回聽說是個學霸。”
陸懷征當時穿著棒球服,雙手抄在兜里,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臉心不在焉:“然后呢?”
于好那時剛好就走到圓柱后,聽見他倆對話。
“我總覺得胡思琪最喜歡的還是你,哎,你跟同桌那麼久,就沒一點兒歪心思?”
陸懷征拿眼睛斜他,半晌,哧笑一聲:“我能什麼歪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誰。”
男生喟然長嘆:“哎,我知道你喜歡于好,但胡思琪那材,你要不不帶的跟上個床,不然多浪費啊……”
話一說完,就看見于好捧著大疊剛批改完的試卷從面前過去。
“……”
“……”
等走遠,陸懷征才狠狠踹了那男生一腳,男生反應快,自知說錯話,道歉求饒。
陸懷征氣不過,一邊踹一邊罵:“說什麼七八糟的,你他媽別害我!”
男生私底下這些渾話,于好向來不放在心上。不過,陸懷征對熱烈,真誠,甚至為打架,只要說一句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方設法去為摘來,卻從來沒提過要當他朋友,所以也算不上初。
……
兩人那天到婚宴結束都沒有一個眼神流,陸懷征幫著林昶招呼親朋好友,忙得跟他自己結婚似的,于好則坐在位置上一未。
新人過來敬酒的時候,陸懷征拎著瓶紅酒西裝革履地站在兩人后方,眉目要多疏淡有多疏淡,比看陌生人還不如,至看著韓教授這些人,他還是笑著的。
于好卻始終未抬頭,等一行人簇擁著新人離開,才恍惚跌回椅子里,那模樣跟條剛從水里撈上來的落水狗沒區別,不對,還不如,落水狗還知道抖摟抖摟上的顯顯威風,是全然認慫。
趙黛琳瞧失魂落魄這樣,暗嘆丫真沒出息,瞧瞧人家多淡定。
不過跟于好認識這麼些年,也從未見過這樣。
于好家境好,又是個冰玉骨的人。從小圍著的男生條件必定都不差,也知那些普通人確實難打。院里的小姑娘都說于好的心是石頭做的,追的男生那麼多,花樣層出不窮,哪怕是,都不曾有過。
只是沒想到還有陸懷征這號人。
趙黛琳突然想起一個人,隔壁院系最年輕的歷史教授——沈希元,這人謙和有禮,來過們的研究院幾次,小姑娘們都覺得他跟于好登對,在一起,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跟沈希元的溫潤如玉相比,陸懷征上的那散漫勁兒就撓得你特想征服他。
這個男人冷靜嚴肅的時候,眉峰凌厲眼間冷然,是割的;笑起來,眉眼溫煦卻不拘,是吊兒郎當的。
忽然也有點理解,為什麼于好這幾年不談男朋友。
趙黛琳盯著不遠那道影,莫名覺得古話說得對——
初的質量高,老公難找。
婚禮儀式結束,賓客酒足飯飽后散去,長輩們更是熬不住,早早便撤了場。
陸懷征明顯喝多了,等人都撤了,了西裝,松了襯衫領口,一個人敞著意慵心懶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其實酒量還不如于好,以前也喝過,八班贏了球賽那次,唯一一次帶著于好一個外班的去聚餐,弄得五班男生都罵小叛徒,輸了比賽還跟人去聚餐,著心窩聲聲質問于好:你到底是幾班的,幾班的!
他只要一沾酒,渾上下著一不正經,定睛看著你的時候,那雙漆黑的眼睛飽含深。這種狀態一般都是裝醉撒酒瘋逗,真醉了,也就是一只偃旗息鼓的大狗熊,只會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那時是未年。
現在年了,舉手投足間都是男人的沉穩和魅力,這種微醺狀態最危險。
于好上完廁所回來,他還沒走,人舒舒服服地靠著椅子側頭看著窗外,一只手搭在桌沿,頸部線條繃著,頸窩明顯。窗外霓虹閃爍,城市的繁華與他上的寂冷在月下相持,安靜得像一幅畫。
這時,攤在桌上的手機,突兀得響起來。
他回神,轉過頭掃了眼,很快拿上手機站起來,撈起椅背上的黑西裝勾在手里,又用腳把椅子推回去,準備接電話時,余掃過門口大概是沒想到還有人,下意識看過來,手指忽然頓住,停在那顆綠的接聽鍵上,不了。
視線猝不及防相遇。
手機還在嗡嗡作響,目卻一不落在臉上。
于好在那瞬間,會了一把什麼恍如隔世。
翻過歲月和時間的涌流,曾經那個肆意飛揚的年和面前這個英俊非凡的男人再次重疊,過去的畫面如洪水猛朝洶涌而來,那種陌生又悉的覺,百爪撓心都不夠表達此刻的緒。
只覺須臾間,天地皆非,萬皆空。
兩人皆是一愣,半晌后,又都很有默契地各自別開。
于好轉頭去看窗外。
陸懷征把電話掛到耳邊,人開始往外走,經過邊的時候沒有停頓,徑直越過去按門口的電梯,聲音清淡地應付著電話里的人:
“還在樓上。”
“嗯,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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