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年要將手中玉璽力投向海之時,一個聲音忽在他后響了起來:“一別三年,小皇上你可還好?王錦給小皇上叩頭了。”
年的手頓住,慢慢地回頭。
一個人影從夜的昏暗里現,鉤鼻長臉,青小帽,再尋常不過的一打扮,口里說著叩頭,卻不過虛虛躬了躬,表似笑非笑,雙目在月下閃閃發亮,泛著毒蛇般的冰冷芒,夜之下,更是令人而生畏。
年神微微一變,肩膀才一,那人又道:“小皇上,你要是敢跳海,或是砸你手里的東西,甄家的那個小姑娘,下場會比金家人不知道慘上多。我的那些手段,你應是知道的。”
他的語調惻惻的,人不寒而栗。
年的形定住了。
王錦向來沉不外,但此刻,看著面前年凝住了的背影,依然還是制不住心底涌出的狂喜,目愈發閃閃。
“小皇上若老老實實這就跟我回去,我保證不會為難你,更可對天起誓,不甄家人半指頭,如有違背,天誅地滅!說起來,甄家人這回也是立了大功的,當上報皇上予以嘉獎。若不是甄家那小姑娘,小皇上你如今恐怕已經沒了。”
若這年,曾經的帝蕭彧就那樣被金家人丟下大海葬魚腹,今上固然是了一個心腹之患,但這面令天禧帝夢寐以求的傳國玉璽,又如何能得以重見天日?
誰能想的到,它竟然被蕭彧藏在了這種地方?
蕭彧慢慢地轉,和王錦面對著面。
“小皇上,你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我王錦設的一個局吧?”
這次的計策,實在令他自己也到滿意,忍不住目微微得。
“小皇上,你很聰明,當年被你僥幸逃之后,竟藏到了泉州這種地方。嶺南本就天高皇帝遠,泉州更是魚龍混雜,想要找到一個存心把自己藏起來的人,確實猶如海底撈針。但你還是小看了我。這幾年間,為了找到你,我派了無數的人出去,他們扮作水手,苦力,查遍南方所有你可能匿的地方,皇天不負,終于上個月,讓我得知曾有人在泉州金家船塢里見到過與你形貌相似的一個年啞,于是我親自趕了過來,沒費多力氣,就得知你于瀕死之際被甄家收留的消息。我原本早可以帶走你的,但那時,我不確定你就是小皇上,畢竟,這幾年間,你的模樣還是有所改變,且你裝傻裝的也極像,差點連我也被騙了過去。我更知道,假使你就是小皇上,被這麼帶走的話,人是有了,但這寶璽……”
他看了眼年手中的件,忍不住吞了口唾——如同看到榮華富貴就在前方向他招手。
“……大約很難能從你里順利問出。所以我設了一個局,故意放出查找無籍年的消息,再拿金家開刀,果然,你被驚,悄悄離開。離開之前,你自然不會忘記你的這面寶璽。”
“小皇上,你很聰明,但畢竟了點,這不怪你……”
他地盯著那塊在月下瑩瑩生的東西,朝著年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出手哄道:“小皇上,把它給我吧!皇上畢竟是你的親叔叔,你隨我回去了,不過就是做不皇帝而已。這幾年你藏于污垢之下,想必了不苦楚,當也知道,這天下比你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你回去了,當個太平王爺,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有什麼不好?”
蕭彧沉默片刻,忽嗤笑了一聲:“難為我那位二皇叔了。雖當了皇帝,這幾年每逢祭天大典,想必心里總覺底氣不夠吧?罷了,我這條命,本在幾個月前,就已是被老天收走的。連皇位都被他拿去了,何必還抱著這東西不放?他想要,給他就是了!”
他將玉璽朝著王錦丟來,寶璽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王錦狂喜,縱一把抓住,收了隨背囊,又道:“小皇上,你也隨我走吧。我保證,只要你不逃,我絕不為難你。”
蕭彧冷冷一笑,手腕一轉,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月之下,匕刃閃閃,冰芒雪寒。
王錦一怔。蕭彧神瞬間轉為傲寒:“與人刃我,寧自刃!我死之后,你割我人頭帶去,二皇叔想必也就放心了。泉州甄家與我,半點干系也無。日月昭昭,天地神明。我死之后,你若違背方才誓言,必不得善終!”
他曾貴為天子,坐擁四海,而今墮塵泥,終日與卑賤為伍,但這一刻,雙目湛湛,令王錦也心生畏,竟不敢直視,慢慢低下了頭。
蕭彧轉過,面向極北遙不可及的無窮漆黑長空,神莊重,行三叩九拜之禮,旋即起,站的筆直。
月下的年面孔,雋逸孤清,眉目決絕。
他閉目,仰首向著頭頂星空,伴隨一道寒,匕首揮向自己咽,眼見就要濺三尺,便在此刻,傳來一道隨風之聲:“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王錦,如今你是四品鎮,錦衛里紅人,但我若我沒記錯,你是天禧十年丁亥科武舉第三十六名,當年只取三十五人,你本名落孫山,先帝聽聞你素有孝名,不忍留老母一人在鄉,遂帶母京趕考,盤纏用盡,母子宿于橋度日。你于集市乞得一冷炙,自己忍,奔回先奉老母。先帝被你孝行所,破格錄取,添你名于文榜之末,這才有了你的途之始。先帝于你,先有君恩,后有師恩,時移世易,如今順安王為帝,你不念先帝之恩,也算是有可原,但你為了一己榮華,如此迫先帝骨!”
“王錦,你不畏于天?你不愧于人?”
四周黑魆魆一片,海洶涌嘶鳴,夜風疾勁吹過,這聲音一字一句,隨風耳,蕭彧和王錦一同聽到,兩人無不震。
蕭彧睜開眼睛,循聲回頭,見不知何時起,數丈之外的海堤之畔,竟立了一個男子,那男子一夜,倘若不細看,影幾乎和這黑夜融一。
“你是何人?”
王錦拔刀,厲聲喝道。
那人置若罔聞,只朝蕭彧大步走來,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將他擋在自己的后。
他轉過臉,朝睜大眼睛著自己的蕭彧道:“一別多年,皇上可還記得我?當年我離京時,你還是太子,記得才六七歲大而已,我教你讀的最后一篇文章,便是左傳王孫滿對楚子,我記得當時,你還沒來得及上你的讀書札記。”
他的聲音溫和,語調不疾不徐,月照出了一張年輕男子的英逸面孔。
蕭彧猛地睜大眼睛,失聲道:“傅!你是裴傅!”
那男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是。裴右安來遲,讓皇上吃苦了。”
就在這一剎那,年的眼中迸出了無限的激和芒。
他三歲被立為太子,四歲進學,啟蒙之后,他的父皇天禧皇帝為他選定了幾位老師,其中他最喜歡的那位,便是時年不過十四歲的裴右安。
“傅,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那篇札記,我當時寫好了,等著你來,你卻一直沒有來替我看……后來我登基了,曾四尋你,卻始終不得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已經……”
他朝裴右安奔了過去,聲已然微微哽咽。
裴右安輕輕拍了拍他,以示安。
“裴右安?裴右安!真的是你?你怎會在此?”
王錦終于認出了他,雙目死死盯著,怪聲了兩句,滿面的震驚:“你好大的膽子!今上已登基三載,海晏河清,滿朝皆舉,難道你想公然抗命?識時務者為俊杰。只要你投效皇上,以你的才能,皇上必會重用于你。你若執迷不悟,你就不怕我回去了上稟皇上,牽連到你裴家之人?”
裴右安道:“你覺得今夜我還會讓你活著走掉嗎?”
他的聲音依舊平緩,但語調里的森冷之意,卻是呼之出。
王錦一愣,打量了他一眼,隨即冷笑:“裴右安,你未免過于狂妄了些。我知道你小時為強健,曾師從劍大師,也跟衛國公上過沙場,但就憑你,想殺我,恐怕還是做夢。”
裴右安微微一笑,注視著他:“誰說殺人必須自己手?”
王錦臉微變,環顧了下四周,打了聲尖銳的唿哨。
唿哨聲過,四周卻沒有靜,耳畔依然只聞海風聲。
“不必看了。你的手下都已經死了。”裴右安道。
王錦咬牙,拔刀朝著裴右安疾步而來,形迅猛如鷹,轉眼到了近前,距離不過幾步路時,忽然又一個人影朝這里快速奔來,風中聽他大笑道:“大公子說的沒錯!王錦,你帶來的那些爪牙,都已經被我的兄弟干掉了!”
這人材雄偉,聲音渾厚,聽起來似是個中年人,臉上罩著一張面,月下泛著微微銅,只出兩只眼睛,模樣看起來有些古怪,一轉眼,就奔到了近前。
王錦再次吃了一驚:“金面龍王?”
金面龍王是近幾年在南洋一帶迅速崛起的一個著名海盜頭子,聚眾占島,在海上勢力極大。但和那些輒劫殺,令海上之人咬牙切齒又聞風變的海盜不同,金面龍王只向通過自己掌管航道的商船收取保護費,一旦納了保護,必定保證商船平安。與其冒著繞道行走被別的海盜打劫喪命的風險,船主反而樂意向金面龍王納保護費,以求來往順利。府對他無可奈何。因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副黃銅面,故海上之人稱他金面龍王。
那人笑道:“你也知道我?殺你這種人,何須大公子出手?我來就是了。”
王錦咬牙切齒,拔刀而上,一陣纏斗,只聽一聲慘,那只握刀的手竟被生生砍下,斷手連著刀飛了出去。
王錦痛苦倒地,抱著自己那只噴涌鮮的斷手,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裴右安,目中滿是不甘和怨毒。
裴右安蹲到他面前,將那面被他納背囊的玉璽取了出來,去上面沾染的跡,托于掌心,對月端詳了片刻,隨即起,對著金面龍王道:“董叔,給他一個痛快吧。”
慢慢地他發現,她就是他藏在心中多年的那顆明珠……顧明珠:那些鼎鼎有名的大盜、騙子、美人、神醫都與我無關啊,我更不識得周如珺是何人,大人難道還不信?某人傾過身子,細長的丹鳳眼中迸射出一抹精光:除非你立下文書,若是此話有假,便嫁與我為妻。五年前大牢中他吃了一顆毒藥,還以為一生無解,沒想到解藥出現在他眼前,他焉有放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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