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放上的水壺被爐火燎著,發出滋滋的聲響。
金寶珠拎著滾燙的水壺站在原地,微怔了會,才從腰里掏出折子把燭臺點亮了。
屋中很快亮堂起來,金寶珠終于看清坐在床上的桓墨,只見他頭上還纏著紗布,上只穿著一單,此時正抱膝坐在床頭,也不知他這樣待了多久。
而男人此時神卻顯得很古怪,那張總溫雅細致的容此時顯得很張惶恐,那雙總清潤含笑的眸子現在卻充滿不安和警惕。
金寶珠心里咯噔了下。
放下水壺小心的走到桓墨的邊,然后低下頭輕聲問道。
“桓墨,你怎麼了?”
的聲音似乎終于驚醒了坐在床上的男人,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金寶珠,那雙眼眸里的驚惶在看到金寶珠之后變脆弱無助,只見他猛地起環住金寶珠腰,然后低聲的嚅囁道。
“姐姐,墨兒的娘親死了,阿爹也死了,其他人都趕墨兒走,姐姐,你不要離開我……”
而突然被抱住的金寶珠也嚇了一跳,猛地瑟了下,然后睜大眼眸看向抱住的男人。
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額鼻音,不知是哭過了,還是著涼了。
“姐姐,不要離開我……”
是了,當年桓父桓母去世的時候還去過,當日那個撲向他的娃娃竟也這麼大了。
不過那時候,自己也只是喜歡穿著男衫帶著弟弟在外面玩耍廝混的小鬼而已。
若不是當年娃娃哭的可憐又好看,又怎麼會讓牽掛這許多年……
金寶珠想著,不由得深深呼出一口氣,嘗試著推開抱著的男人,卻本推他分毫,只能頹然地看了眼他懷中男人的側臉。
他的微挑的眼角似乎還沾著水氣,那高的鼻翼也帶著模糊的。
約莫是哭過了吧。
想到這金寶珠又覺得有些心煩意。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變這樣……
為什麼一定要在決心一別兩寬的時候,他卻因為自己變這幅樣子?
“桓墨,莫非我真的欠了你的不?”
看著桓墨癡癡懵懂的面龐,金寶珠卻覺得的這聲哀嘆是說給自己聽的。
“姐姐……昨日叔伯打了墨兒,說我是喪門星……墨兒不是……”
聽著男人沙啞哽咽的嗓音,金寶珠微微張開,終于還是想經年之前那般,篤定的確信的回道道。
“對,墨兒不是喪門星,他們才是。”
等終于把哭鬧的桓墨哄睡下,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原本被放在桌案上的壺水也早已冷,好在此時爐火上的那一壺已經熱了起來。
金寶珠疲憊的把桌案上的水壺又放了回去,然后拎著原先的那壺水走了。
之前的那場雨停停走走,也算是下了一整夜。
早上金寶珠推開門的時候,正好與姜阿婆上。
“你這孩子,今日怎麼起的這般早?”
“阿婆……”
金寶珠看到老婦人正在庭院里晾著白盛換下來的裳,便抬頭看了眼天。
“今日恐怕還是沒有太,這些服待會估計都得凍上。”
姜婆聞言笑道,“可不是,這麼冷的天,就是出了太也得凍個結實,但又不能不拿出了晾。”
等阿婆晾好了服,金寶珠上去幫把木盆拿上,“阿婆還沒有做飯吧,我幫你。”
一聽這話,姜婆便笑著連連搖頭,“我這老婆子倒是想,可你這一瞧便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小手,哪里會這些活?”
聽著姜阿婆這番話,金寶珠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但是還是跟了上去。
“我再不濟,也總能打點下手,比如洗個菜什麼的……”
金寶珠這般說完,便見姜阿婆又樂呵呵的笑起來。
事實證明金寶珠確實不能做什麼,只是讓添個火,卻差點把好容易點起的火給滅了。
等灰頭灰臉的出灶房出來,卻不想看到桓墨穿著一單從房間里出來,他看起來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正對著陌生的庭院四下打量。
金寶珠看著他凍得發紅的臉蛋和指尖,眉頭不由得蹙起。
“桓墨?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聽到悉的聲音,桓墨立刻滿臉歡喜的朝跑過來,而此時金寶珠也才看到這廝連鞋也沒有穿。
“快回去。”
金寶珠說著拉著他的手把人拉回了屋。
就算桓墨傷了腦袋以為自己回到了父母去世時候,也總不至于連服都穿不好,看著架上掛著的棉,蹙眉看向桓墨。
“為什麼不穿服?”
被訓的男人低著頭,半晌看了眼神兇兇的金寶珠。
“太丑了,我不喜歡。”
呵,還挑剔。
金寶珠氣笑了,盯著神乖巧的男人,一瞬間想起了很多,而此時此刻竟發現自己氣也不得,恨也不得,怨也不得,只剩滿腹的無可奈何。
想著金寶珠緩慢地閉上眼眸,過了好一會才很快睜開。
定定的看著桓墨,然后冷聲道。
“把裳穿好,桓墨,若是你不聽話,我便也不要你,以后你就在這自生自滅吧!”
沒什麼做不到的,他二人本就形同陌路,除了一點點悲戚憐憫,對他本不會有更多的。
而的這番話似乎真的嚇到了桓墨,只見他很快的拿起裳開始穿,男人一邊不練的套著服,然后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金寶珠,好像生怕走掉一般。
等穿好了會后,又討好般的晃了晃金寶珠的手臂。
“姐姐……”
金寶珠抿了抿雙,是了,時的桓墨確實經常喚姐姐。
雖然比他還小了半歲。
等金寶珠把醒來的桓墨一起拉著去廳堂吃早食的時候,果不其然嚇了其他幾人一跳,只有白盛顯得稍微冷靜一點。
“什麼時候醒的?”
“……昨晚吧。”
金寶珠說著把期期艾艾的在后的桓墨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才去又拿了一雙碗筷放在桓墨面前。
這期間男人的目一直的盯著金寶珠,仿佛怕跑了一般。
其他人也看出桓墨的狀態有些不對,白依依咬著筷子悄悄得打量了一眼桓墨。
“寶珠姐,他這是……”
重新坐下的金寶珠聽到白依依的詢問,淡淡的朝桓墨上看了一眼。
“醒來之后便這樣了,好像以為自己只有六歲,除了父母去世,旁的事都不知道了……正好你們都在,他這個樣子還能治好嗎?”
桓墨見金寶珠看自己,便把椅子搬得更加靠近金寶珠幾分,然后指了指桌子中間的腌菜。
“姐姐,我想吃那個……”
桓墨的這聲姐姐說罷,坐在椅上喝粥的白盛便猛地嗆了下,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兩人。
“你們是姐弟?”
金寶珠被桓墨纏著本來就有些焦躁,聽到白盛這麼問,便微笑道。
“他腦子傷了,你腦子也傷了?”
被懟的白盛閉上了,那雙細長的眸子不由得瞇起。
“我可是你……”
“恩公,是,你是我恩公,所以恩公能不能看看,這個人的記憶還能不能恢復?”
金寶珠一邊幫癡纏的桓墨夾菜,一邊看向椅上的白盛。
“哼。”
白盛被截了話,臉很快冷下來。
“我從未遇到這樣的病患,你要想治他,還是去找我師父吧。”
白依依一聽,眼眸亮了亮。
“好呀,正好這邊的事也結束了,到時候你們就我們一起去渝州!”
金寶珠聽到渝州,微微挑了下眉。
倒是好一個無巧不書。
“那太好了,本來我與桓墨也是要去渝州的,你們師父在那里?”
白依依點頭道,“師父一直在云游,之前我們收到信他老人家現在似乎就在渝州,我們本來也是要渝州找他的,太好了,既然你們也是要去渝州,便等師兄腳稍微好些,能駕車的時候我們再出發。”
金寶珠聽著白依依把白盛安排的明明白白,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必……”
白依依以為不愿意與他們同行,方覺得失,便又聽金寶珠的繼續說道。
“駕車的話,他應該也會,只要恩公愿意,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
金寶珠說著看了眼乖巧吃飯的桓墨,眼下這廝雖然腦子壞了,但是好胳膊好,只要稍微練習下,架個車應該是可以的。
“……堂堂肅遠候也會駕車?”
白盛有些不信,但不想這話說完,桓墨卻很果斷的回道。
“不就是駕車,墨兒會的!”
金寶珠看著邊高大的男人滿臉癡傻的樣子,也不知是覺得痛快還是覺得無奈。
“等會吃完,讓他試一試吧。”
白盛無所謂,有人能替他駕車,他自然樂意。
用完飯后,白依依便拉著桓墨去到庭院的馬車前,桓墨雖然很黏金寶珠,但是白依依拉了他幾次之后,他便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去了。
白盛自己扶著椅跟在他們后,他看了眼神淡然的金寶珠,然后看向馬車上舉止親昵的桓墨和白依依。
“你為什麼不看好你的夫君?”
金寶珠聞言笑了笑,垂眸看了眼面蒼白卻滿臉孤冷的男人。
“那你怎麼不看好你自己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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