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從小鎮裏考出來,她知道,自己能在r大唸書,離不開鄭家的資助。對於這一點,她始終心懷感激,也打算畢業後還上這筆學費。 但顯然,她的債主鄭雲州對她另有安排。 那日黃昏,車子把她接到京郊一處園子,濃密樹影裏,走出個眉目疏朗的鄭雲州。 她不安地抱緊了書,恭敬問好,“鄭總。” 鄭雲州點了下頭,“聽說你和男朋友在冷戰?” 暮色裏,西月睜大了眼睛看他,“嗯,有什麼問題嗎?” 他篤定地笑,“我希望你能趁這個機會,和他分手。” 西月揚起下巴表示,“爲什麼?我不會……” “你會。” 林西月敢打賭,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鄭雲州控制慾還強的男人。 生日晚宴上,他撇下大廳裏所有賓客,把林西月堵在幽靜雅緻的套房內,修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你剛纔在看誰?” 在他身邊那三年,林西月總是想,要怎麼才能擺脫他?她逃脫過,又被他跋山涉水地尋回。 到了美國後,她仍整夜地夢見他,又哭着醒過來。至於痛苦還是想念,沒人能一探究竟,她從不肯提這個名字。 五年後再碰上鄭雲州,她眼底涌起一片零星溼意,險些連一句招呼都說不出口。 律所上級爲答謝他,讓林西月送了一幅古畫到鄭家,她侷促地介紹完來歷,小心擡頭,正對上鄭雲州陰沉的目光。 他搭着腿,懶散地靠在圈椅上,“有必要費這麼多事嗎?” 林西月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鄭雲州灰心喪氣地笑,笑得眼眶都泛紅,“你有什麼要辦的,儘管說出來,反正林律師最擅長的,不就是哄我騙我嗎?”
有時候鍾且惠也會覺得遺憾,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未免太循規蹈矩。算起來,她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大概就是招惹了沈宗良。 那兩年間,位高權重的沈先生身邊多出個小女友的事,幾乎無人不知。她受盡沈宗良的寵愛,最後反而一腳蹬了他。 畢業時鐘且惠留下封信,言辭懇切,感謝沈總兩年來的關照。她刪光了一切的聯繫方式,坐上飛往倫敦的航班,出國讀書。 背了沈宗良的眼,衆人聊起這樁怪事來,紛紛咋舌,真不知道是誰作弄了誰。 這話到底被他聽了去。 沈宗良深吁了口煙,脣角勾起一抹無所謂的笑:“也不是多不可得的人物,走就走了。” 五年後,鍾且惠回了國內,因當年那件荒唐且虧心的事,推了兩份京市的offer,無非是不敢。 她按部就班的工作、相親,發生在四九城的一切,總像是一場綺麗過頭的夢。 至於沈宗良,她更是想也不敢想。 但這個男人偏出現在她眼前,在她的婚禮前夕。 沈宗良陰沉着面孔,用指尖碾碎請帖上沾着的金粉,語調冰涼:“你是不是一定要結這個婚?”
住進唐家的那一日,是個陰霾天,烏雲翻滾,眼看就有一場大雨。 莊齊穿着一條杏子黃的揹帶裙,跟在祕書後面,繞過屏風正心的堆漆禽戲圖,看見溫雅端方的唐納言閒靠在一把燈掛椅上,散漫地看了她一眼。 祕書彎下腰提醒她:“小齊,以後這就是你的大哥,可別錯了。” 她大着膽子,走到唐納言身邊,牽了牽他冰涼的掌尖:“大哥哥。” 唐納言冷淡應了聲,讓人帶她回房休息。 — 莊齊從美國讀博回來,工作後談了個男朋友,出身醫學世家。 雙方父母見過面後,十分滿意,談笑間議定了婚事。 宴席結束當晚,莊齊回到家中,月色下,一道瘦直的身影垂落在她面前。 她沒開燈,唐納言指間跳動星紅火點,聲音沉啞:“長大了,小齊,連自己都騙。” 莊齊的手心薄汗涔涔,像小時候那樣叫他:“大哥哥,我總是要嫁人的。” 天邊雷聲滾涌,他捻滅煙,緩步踱到她面前:“那爲什麼不能是我?” — 人人都說,唐納言是個通達沉穩的君子,白玉般溫潤。 可在美國的那幾年,莊齊閉上眼,腦子裏全是她不苟言笑的大哥,吻她時意亂情迷的模樣。 而她坐在唐納言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清醒又痛苦的沉淪。 「愛你一事,令我半生風雪滿懷。」